第549章,西海瑶池_大唐山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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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西海瑶池

  江朔、独孤湘和南霁云三人催马下山,只听身背后山顶上人喊马嘶,一片嘈杂,显然阿布思率军冲上山头却未见到江朔他们。五千人乱成一团,他们还在四下搜索之际,江朔他们早已驰出几里地去了。

  至于高秀岩和阿布思是否起了冲突,几方矛盾如何解决,江朔他们此刻也管不、顾不得了。

  他们一路沿着西海北岸绕行,以防阿布思追来,但看来阿不思所布似乎突袭不成便不再追击了。

  江朔等三人也不管有没有追兵,只管往北放马狂奔,直至天光大亮,已能遥遥望见神威军要塞了。

  南霁云道:“少主,我去神威军通知拓跋兄弟,免得他们不明情况,被人算计。”

  江朔点头道:“此间事毕,他们正可以回庆州,夏州去。”

  南霁云又道:“少主,湘儿,你们先走,我们约在伏俟城汇合……”

  南霁云走后,江朔和独孤湘转头向西,沿着西海北面的道路向伏俟城方向走去。

  此刻别说后无追兵,就算有人追来,以他二人胯下马的脚力也完全走得脱。索性缓辔让二马走走停停自由驰骋。

  独孤湘在马上扮个鬼脸道:“朔哥,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没跟着哥舒翰去长安?”

  江朔摇头道:“我助唐军夺取石堡城本就不是为了建功立业,无论别人对我们如何,我们只需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如菩萨初心,不与后心俱。’这是摩诃衍大师教我的。”

  独孤湘笑道:“是了,还是我们这样行走江湖,遍历山海最快活。”

  江朔自嘲道:“只可惜贺知章贺监说我一生溯行,这一路山海行走得坎坷不断,没几天是不用提心吊胆的。”

  独孤湘笑道:“坎坷我倒不怕,就是你别在跌到什么沟沟坎坎里,叫我找不到了。”

  二人沿着西海岸边迤逦前进,今天是个多云遮日的天气,潮湿温润的海风吹在身上十分惬意,二人也享受着难得轻松时光。

  如此一来,就走得颇慢了,日过未时,才走出了百余里,今天连务哈曲河口都到不了,更不用说伏俟城了。

  独孤湘忽然一指南边,道:“这里的海湾好美。”

  江朔跟着望去,果然此地与别处砾石沙滩不同,是一处水草丰美的海水沼泽湿地,但见水波潋滟,云流水上,浅近处碧绿,深远处湛蓝,渐渐与天色接成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水边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不知名的小花,水中则密布芦苇,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岛屿,水中游鱼穿梭,空中水鸟翔集漫天飞舞。

  不过可不是蛋岛上的泥婆罗海鸥,而是鱼鸥,鸬鹚之类的本地水鸟,此刻正是湟鱼洄游的季节,这些水鸟看来也所获颇丰。

  独孤湘道:“都说当年周穆王游西海,会王母于瑶池,说不准这瑶池就在西海之北的这片海岸。”

  江朔心中却不认同,西海岸边什么植物都有,就是没有莲叶荷花,传说中的瑶池,开满荷花,想来并非此地。但这个海湾却是比别处风光更为旖旎

  二人见此处避风面海,景色秀美,索性下鞍歇马,独孤湘道:“我在西海边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却每次都行色匆匆,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样的美景。”

  江朔道:“可能是心境不同吧,心无挂碍,才能发现自然美景。”

  他又想到摩诃衍,在摩诃衍的眼中就处处是美景,皆因他常怀赤子之心。

  两人并肩而立,独孤湘将头靠在江朔肩头,道:“这三年来,我第一次觉得这样轻松快活。”

  一句话登时让江朔红了脸,他的心突突直跳,不禁伸手握住了湘儿的手。

  江朔忽然口打呼哨让二马跑开,他自己拉着独孤湘往芦苇深处走去,独孤湘不禁大窘,面色绯红道:“朔哥……你,你要做什么?”

  江朔却“嘘”了一声,轻声道:“有人来了……”又补了一句:“功夫不弱!”

  独孤湘一惊,她现在内功已非三年前所能比,江朔说了有人,她却仍然察觉不到。

  江朔拉着她蹲低身子,二人在芦荡之中,贴得甚近,独孤湘嗅到江朔身上的男子气息,不禁有些心醉神驰,柔声道:“哪里有人?朔哥,你可不要骗我……”

  江朔捂住她的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打断她道:“来了,还有百步。”

  独孤湘躲在芦苇后面悄悄张望,若只有百步,就算听不见,也应该能见到人啊,然而海天之间,芳草萋萋,唯有水声鸥鸣,哪有人的痕迹。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时,忽见一处山坡上长草一动,走出一个长相英挺的男子,原来在他们这一侧看不出来此山坡是个倒坡,只有那人翻过坡顶下来水边时才能看到。

  独孤湘这才知道江朔观炁之术的厉害,在观炁术下,仿佛能透视山岭,墙壁一般,让附近的人无所遁形。

  却见那人一身素白,但身上染满了血污,显得肮脏不堪,从他行走的步态来看,不太像是他自己的血,而是沾上了别人的血。

  独孤湘大为惊奇,低声道:“这不是皮逻阁的弟子段俭魏吗?怎么……他把他师傅杀了?”

  江朔摇头道:“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多半是被仇家伏击了。”

  独孤湘问道:“那皮逻阁人呢?”

  江朔又摇了摇头,道:“静观其变。”

  只见段俭魏走到水边,拿出一块帕子来,在水中濯洗,那帕子上也沾满了血,他洗了半天也只把帕子洗成粉红色而已。

  段俭魏见再怎么洗一时也不可能完全洗净,便不再洗了,将帕子拧干,搭在自己肩头,又换了一处远离洗污血的上风口,解下腰间一个大鹿皮囊,在水中慢慢地灌了一囊水。

  独孤湘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江朔道:“我也不知道,看样子要坏事……”

  独孤湘奇道:“为何?”

  江朔道:“西海的水是咸卤喝不得,他却灌了满满一囊。”

  至于为什么段俭魏灌水前自己不先喝两口,江朔却也想不明白。

  段俭魏事毕,提起皮囊就往回走,江朔等他翻过半坡,又过了良久,才携着独孤湘起身走出芦苇丛。他扶着独孤湘奔上山坡,独孤湘只觉如身子似乎轻了一半,脚踏在草地上如在云中漫步,连草茎都没有踩塌一根。

  二人遥遥跟在段俭魏身后,虽然脚步极轻,但水边草坡上没有一棵大树,若段俭魏回头张望,二人可没地方躲闪,然而段俭魏在前面跑得匆匆忙忙,竟然一次也没有回头。

  向北行了数里,江朔遥遥望见段俭魏进了一个山洞,他料想山洞中另有别人,立刻拉着独孤湘绕了一大圈,才来到山洞侧面,还好这个山洞极浅,段俭魏在里面的行动,二人一边偷眼观看,一边侧耳细听内里说话的声音。

  只见洞中央盘腿坐着一人,正是皮逻阁,他的表情颇为委顿,嘴角还挂着血痕,原来段俭魏满身的鲜血是皮逻阁喷出的。

  江朔心道:我那日也是求胜心切,双手用足了全力,没想到竟然把皮逻阁打成如此重伤,他那日恨不得一掌拍死皮逻阁,现在见到皮逻阁的模样,却又不禁心中有些不忍。

  段俭魏上前用帕子给皮逻阁擦净嘴角的血痕,又拿出鹿皮囊来给皮逻阁饮水,皮逻阁才喝了一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下似乎牵动了伤势,又跟着吐出了数口血水,他连嘴上的血迹都不及擦,就破口骂道:“不肖徒,你给我喝的什么?”

  皮逻阁忙道:“我从湖边打的水。”

  皮逻阁骂道:“真蠢材,西海既然名‘海’,当然是咸水。”

  段俭魏跪倒磕头道:“徒儿糊涂,让师尊受苦了,死罪,死罪……”

  皮逻阁忽而柔声道:“哎……我如今朝不保夕,全赖你护我周全,我又怎会怪你。”

  段俭魏长跪道:“这都是弟子应当做的。”

  皮逻阁招手道:“来……到近前来……”

  他声音虚弱,听起来出气多进气少,仿佛马上就要断气一般。

  段俭魏虽是南诏白蛮,却如汉人儒生一般,侍师甚恭,见皮逻阁这幅模样,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膝行上前,对皮逻阁道:“师父有何教诲?俭魏奉闻。”

  皮逻阁将手按在他背上,道:“乖徒儿,你不要怪我……”

  段俭魏不解地问道:“怪什么?”

  皮逻阁眼中忽然射出精光,他按在段俭魏背上的手中指忽然一弯……

  江朔大叫一声:“不好!”飞身扑入洞中。

  皮逻阁指上的内力已然射出,但被忽然闯入的江朔吓了一跳,手指一颤,所发气剑未能准确刺中段俭魏的心脏,还想再刺第二下的时候,江朔已经抢到且近,他抬手劈空一掌拍出,将皮逻阁的手掌震开。

  段俭魏就地一滚,半蹲在地,捂着胸口,看来十分痛苦。

  江朔急道:“段郎,你没事吧?”

  段俭魏疑惑地看着江朔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紧接着痛苦地摇头道:“我也没师尊的气剑刺在了后背肋骨上,虽然十分疼痛,但并未伤到脏腑。”

  江朔这才稍稍放心。只见段俭魏双眼盯着皮逻阁道:“师尊,为何要取我性命?”

  此刻皮逻阁心虚稍眼神也不闪避,直视着段俭魏的双眼,坦然道:“段郎,你武学天赋极好,我门下弟子中就属你武功最高。若我死了,留你一个人在世上,阁逻凤我儿又如何能服众?只要你活着一日,我儿的江山就坐得不稳当一日。”

  段俭魏磕头道:“我对国主、少主都是如此,一片忠心,绝无逾矩的想法。”

  这时独孤湘也闯进来,对段俭魏道:“你师尊都要杀你咯,你怎么还给他磕头?贱不贱啊……”

  皮逻阁忽然大怒道:“小女子懂什么?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既是段俭魏的师尊又是他的国主,我便是取了他性命又有何不可?”

  独孤湘道:“那总得有个正当理由吧?”

  说着她上前连拉带拽的强行扶起段俭魏,道:“自己儿子没弟子有出息,反倒怕有能为的弟子叛乱,这算什么理由……”

  她话没说完,皮逻阁已经飞身抢出,直扑独孤湘,他知道自己受伤之余绝非江朔对手,于是把目标指向独孤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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