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春水_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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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春水

  第345章春水

  沮授所构建之寝水防线不堪一击,在泰山军一击之下便化为了齑粉。

  贼将刘祖、赵犊皆被擒拿送到了关羽帐前。

  刘祖、赵犊二人一个白、一个黑,一个高、一个矮,相映成趣。

  但此刻跪在关羽面前,二人皆低头不语。

  关羽问了一句:

  “你二人可愿降?”

  高白的刘祖在说:

  “我乃汉室宗亲,为国死难本就当属,多说何意,请斩我头。也让天下知道我刘家也有断头的将军。”

  而那边矮黑的赵犊也雄气道:

  “哼,要不是那沮授吝啬只与我五百赵兵,我又是燕人,不能十分统带,还会让你们逞威?必叫你们知道我燕人的厉害。”

  关羽眯着眼睛,再问了句:

  “你二人可愿降我?”

  这一句话,帐内空气彷佛都在凝固。

  刘祖和赵犊先后道:

  “请死!”

  “愿降!”

  然后关羽就不再多言,就让人将刘祖拖了下去。

  少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被送上。

  汉室宗亲的刘祖,枭首死。

  而那边赵犊闻着血腥味,低着头不敢看,只能关羽发落。

  关羽见胆战心惊趴伏的赵犊,问了句:

  “让你带着降兵去拿前面的苏人亭可愿?”

  赵犊哪有不允,大声应诺。

  这边赵犊人被带下去,作为关羽的幕僚之一,荀攸忍不住说了句:

  “这个赵犊,望之有反骨,关帅还是不要多信此人。”

  这荀攸是张冲为关羽配的幕僚之一,除了他之外,还有申商、冯防二人。

  荀攸自作为河南汉军的使者出使泰山军后,就被张冲扣在了身边。他本意是,即便不为他所用,但放在身边也至少不为曹贼所用。

  但谁知道,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完全没有身在张营,心在汉的想法。很果断就答应投靠泰山军了。

  但张冲哪会轻易信荀攸?此人族叔公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所以张冲就将荀攸配给了关羽,既为之做赞画军务,也是对荀攸的一次考验。至于担不担心荀攸跑?或者献出什么覆军的祸策?

  张冲对关羽有信心。

  而另两位,一个申商、一个冯防也是有说头的。

  申商是之前于禁麾下的张达在攻克新郑后吸纳的一位幕僚,为人细谨,是张冲着重培养的一位谋士,不仅精通申韩之术,还有一个诚心爱民之心,非常难得。

  一般法家的,皆将民视为功业路上的枯骨,爱民的能有几个?

  所以申商才是张冲给关羽真正搭配的副手。

  至于最后一人冯防,这人从邺城破了之后,就投靠在张冲帐下。许是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对北地形势,他是知无不言。

  所以这次张冲配给关羽此人,就是让军中有熟悉北地士情的,好做到知己知彼。

  这边关羽在听到荀攸说那赵犊是个有反骨的,思索了一下,坦诚问道:

  “先生是想让我杀此人吗?”

  荀攸一愣,没想到关羽直接这么问,于是荀攸点头:

  “赵犊这人本为燕人,却在赵地为将,受其主所托,又不能忠于其事。刚刚在帐下,和那刘祖一比,更是云泥之分。而且我看此人,外恭内桀,自视颇高,怕不是个老实的。所以与其日后为害,不如杀之。”

  关羽再次点头,又问了句:

  “先生有没有因为念着汉室,对这种叛将不忿,想借着关某的手,杀之,免得被我所用。”

  荀攸脸涨得通红,他嗫喏了下,泄了丝气,看着关羽真挚的眼神,他老实道:

  “确实,将军明见,我确有借刀杀人的意思。只是这和我对此人的判断并不相关。关将军旦信我,此人确有反骨,不是个驯服的。”

  关羽盯着荀攸,诚恳道:

  “先生忠义,对汉室有念想,关某自然事理解的。但关某和先生相处的这些日子来,知道先生是个有大志向的,和关某见到的那些贵公子不同,先生有仁心,有智慧,也知道这个天下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所以关某知道先生必是同道中人,是能帮助渠帅改变这个天下的,所以关某信先生,也愿意信下去。”

  荀攸恍然,这些话他从来没听到过,猝然从一个武夫口中听到这些,怎能不神思晃动。

  他回忆到了一个事。

  那一年,颍川大疫,死人无数。

  这疫病发起来可不管谁贫富贵贱,所以毫无意外,他们荀氏上下也有数十人染上了疫病。

  其中一个就是荀攸的父亲。

  荀攸通过对族内的观察和对道野的倒毙者的观察,他发现这疫病是能传人的。虽然不知道是何途径,但肯定是这样的。

  所以荀攸就建议族长将族内染疫的统一安置在一屋,然后由各家子弟供奉汤药。当时,荀攸的老父也染病了,所以也一并进了安置所。

  临进之前,他和族长说,要将这个办法告诉郡守,让他务必在全郡实行,然后荀攸就进去为老父供奉汤药了。

  只可惜,老父到底没挺过去。

  之后等荀攸再出来,却发现郡守根本没以此办法来通行全郡,只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

  那时候的荀攸就明白,这大汉失去了治理民间的能力。

  还有颍川的水道和沟渠,郡守府已经有多久没组织人力修理过了,反而将之留给了各世家来修缮治理。

  但当这些世家修缮了这些水利之后,却成了他们自肥的手段,堵塞水道,只为自家独占。

  荀攸都见过,都懂,所以他知道这天下已经没有了公心大义,到处充斥的是人心私利。这么想没错的,想让自己过的好一点能有什么错?

  但都这么想,谁会想到那些饿倒沟壑的黔首呢?他们就该死吗?他们就不能过得好一点吗?还是这天下只能容得那一小撮人过好,甚至是越过越好?

  这些荀攸有问题,但没答案。

  所以他一直以来也随波逐流,跟着家族走,跟着好友走,跟着幕主走,直到他知道有这么一支军队,他们要为穷人分地,他们想让穷人上学,他们想让所有人都能过得好一点。

  荀攸的心思就动了,所以他主动揽下了去朝歌和张冲谈判的任务,只想抱着靠近一点看一看的心思。

  但他没想到自己却被张冲留了下来,但也正好,他得以看到了泰山军更多的事情和细节。

  原来这个冲天大将军不是什么朴素的盲动,他对这个天下有着清晰的认识。原来这分田也没有那么美好,同样充斥着各种问题。

  原来穷人之间过好是真的要和以荀攸为代表的豪势们冲突的,如此荀攸不忿了。

  他的确是想下面人过好一点的,但要让他们这些精英放弃现在的生活,和他们一样下去种地,那怎么行?

  而且为何穷人就天然正确,他们豪势子弟难道不是人?就不能活吗?

  所以荀攸迅速对之前抱有的幻想怯魅,他要离开泰山军。

  不过就在他想着如何逃走时,他突然发现泰山军的另一面。

  源源不断的铁器被制作成农具送到农民的手上,新的种地手段被传授下去,由泰山军主导的水利渠道被疏浚。

  荀攸隐隐有了不同的看法。

  好像泰山军不是简单的将富人的东西分给穷人这么简单。他不太懂,但他发现,一个农民能耕作的土地变得更多了,里社的边界在不断向着外围扩散。

  最后荀攸打算再看看,他要看看这泰山军到底是怎么搞的。

  实际上,荀攸的确不太懂,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泰山军和以往起义军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发展生产力。

  此世的人还不懂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但来自后世的张冲明白,在生产关系的变革上,适合破。但要想立,就必须不断发展生产力。

  所以张冲在构建一个新的分配关系后,就为邺城地区的里社们发放铁农具,疏通沟渠,就是扩大整个盘子。这两个是相辅相成的,但必然不能颠倒的。

  张冲就彷佛一个蓝图的规划者,在邺城地区构建一个他心目中的理想社会。这里面必然有各种问题,但纵然如此,也是荀攸这样的人无法想象的。

  实际上,这也是张冲在构建新的舆论手段。

  如果他只以替天行道,将富人的财富土地人口全部剥夺后,发给穷苦人。然后那些穷苦人又如之前富人一样,还是在一个圈子里打转,那他张冲有何道义?

  而相反,当张冲告诉那些豪势,我剥夺你的财富,不是因为你如何如何,而是你的存在使天下都不能过上好日子。

  当这些人明白自己是人尽敌国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力和道德负罪感,将使得越来越多的有良知的豪势子弟起来投靠泰山军。

  就像荀攸一样。

  实际上,这世界总需要一个借口,人要改变,也需要那一个借口。

  ……

  关羽不知道荀攸的心路历程,他只是认真对荀攸道:

  “先生,关某信先生,但也希望先生以诚待我。如你刚刚直接我说,是眷念汉室,不忍忠者死,不忠者活。那关某会更高兴的。”

  荀攸同样认真的问:

  “所以,如果我刚刚这么讲,关帅会杀赵犊吗?”

  关羽摇头:

  “还是不会。”

  荀攸先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对关羽道:

  “关帅是君子,是以诚待我。”

  关羽也笑了,他指着已经没有踪影的赵犊,对荀攸说道:

  “我需要此人为我军开道,所以此人有用。至于先生说此人有反骨,呵呵。”

  话至此,关羽摸着自己的长髯,笑着道:

  “让他试试。”

  ……

  二月二十日,关羽军陷檀台、广年二壁。

  其后,大军长驱直入,赵地北部诸豪右欲沿途堵击,但兵力单薄,人心震惊,根本不能阻关羽军片刻兵锋。

  在赵地之间,由寝水和湡水之间的广阔土地上密布着无数山寮、土聚。他们在闻听泰山军北上后,蜂拥而起,皆来投奔泰山军。

  每日皆有千人投军,而关羽来者不拒,直接从中简拔李济、韩虎、张叙等赵地勇士编练营伍,随军左右。

  尔后,大军继续北上,在湡水南岸渡口击败汉军驻兵,阵斩其军主。之后千军进发,渡过遇水,进围北岸的苏人亭。

  此时苏人亭的守备是苏由。原先被沮授倚重的二百乌桓游骑早就逃跑,就剩下二百苏人亭的亭卒。

  苏由连发数道急书给北面的沮授,请求援军,但得来的就只有一个军令:

  “无令不得后退。”

  苏由见此,破口大骂沮授不顾友军死活,只想着拿他们赵人来膏泰山贼的刀锋。但即便如此,苏由还是不敢投降。

  只因为他们苏氏就是苏人亭附近最大的土豪。

  实际上早在商周之际,他们苏人就已经迁居此人,尔后千年岁月下,斯有土斯有民。

  可以这么说,在苏人亭这附近的百里范围,他们苏氏比汉室更久更权威。现在一支号称要瓜分他们田土基业的贼寇要来洗劫他们的祖业,即便没有沮授的援助,他们也只能死守此地。

  兴许人家沮授就是看明白这点,才拿着他们苏氏顶在前头。

  但不管阴谋也罢,阳谋也好,对苏由来说,他们只能战,因为身后就是他们的土地,身后就是他们的徒附。

  他们宁愿毁了,也不留片瓦给对面的贼寇。

  于是,一场关羽完全没预料到的残酷攻防战就在这湡水之北,苏人亭下展开了。

  ……

  泰山军刚在湡水北岸立营,就遇到春水方涨。幸好军中有湡水附近的本地人,在他们的提醒下,泰山军早些移到了高坡。

  但春水泛滥,导致泰山军后面的粮道断绝,大量的辎重被迫停靠在湡水的南岸,每日只能以木筏运输到北岸的泰山军大营。

  春水泛滥还导致第二个难处,那就是大军无法展开。

  此时因为湡水上涨淹没了低洼地,从大营到苏人亭下只有一路,并行只有二三人宽,还非常泥泞。

  如此,关羽只能命各部轮番出击。

  但这时候的苏人亭已经在苏由的激励下,士气高昂,即便军备和战技皆不如泰山军选锋,但还是击溃了他们的数次进攻。

  不仅如此,苏氏的族兵也在苏由族弟苏瑜的带领下,乘小舟驰过湡水,从后方抄击泰山军的粮道。

  泰山军后方的补给皆是一些赵地征召的黔首,虽然士气高,但皆不行战阵,于是被苏氏族兵打得连退二十里。

  就这样,在内外交困中,关羽将荀攸、申商、冯防三位幕僚喊来,倾听他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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