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逡巡_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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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逡巡

  第619章逡巡

  生逢乱世,如果无法再平静的话,那么就光荣的死。

  当王允带着阳曲的并州军大败于石岭关外,自己单车逃回太原的时候,距离太原二百里的介休度索原,胡轸带着五万关西援军抵达了此处。

  十月末,胡轸军过龙门,沿着汾水一路北上,终于在十一月初的时候赶到了太原外。

  此时,慢则十日,快则七日,全军就可抵达太原,在那里获得一份补给后就可以西出楼烦道,直插泰山军的侧后方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胡轸收到了从太原丁原送来的加急求援,他才知道一个惊天的消息:

  “太原被围了!”

  当收到这个噩耗的时候,胡轸才想起一事,那就是他军过临汾的时候,他的旧友临汾校尉王昌为他送行。

  一听这话,王昌就知道胡轸误会了,他琢磨了一下,说了这样一番话:

  而郭汜也够浑,即便知道打不过吕布,也在那梗着脖子不服软。

  “胡公有所不知,自太师带河东雄兵入关后,在临汾北面白波谷的地方,昔日河东黄巾旧党正在那里死灰复燃。虽然他们多是一些土民流人,但也许是为了呼应北面的泰山军,最近的声势非常浩大,河东各地已经有多处乡豪壁垒为其攻破了。所以,胡公的援并大军在临汾一带的时候还好,一旦出了河东进入并州,那粮道就要被这些白波贼威胁了。”

  于是,他再不吭声,冷笑场面的混乱。

  但现在,从郭汜、樊稠这些人的作态看,想驱凉州兵北上是不现实的。

  就这样,一场本该决机的军略就这样草草收场,最后诸营将神色晦暗离去了,只留下胡轸在空落落的帐幕内徒叹一句:

  “本该大好的局面,怎么一下子就败坏到这步呢?”

  说完上来就要锤郭汜。

  一听才二三千人,还是黄巾贼寇的二三千人,胡轸当即松懈下来,笑道:

  这个时候,益州人的张任却突然插了一句:

  “如今泰山军已经突破到太原一地,整个盆地都向他们洞开。我军所驻扎的度索原距离太原也不过二百里,敌军一旦知道我们在这里,骑兵朝发夕至。这时候不先搞清楚泰山军的动向,在这里争吵又有何益?”

  “说!”

  就这样,可能是如今最有用的一条信息就这样被凉州军给错过了。

  ……

  旌旗浩荡,前后无延。

  但有前面几句话就够了,张任整个人气得发抖,他没想到自己好心提醒最后还要被折辱。

  吕布、张杨、张辽这些并州军将们纷纷高喊要火速北上支援太原。毕竟太原一失整个并州就不保。他们这些并州军将的宗族田土都在当地,如何能袖手旁观?

  “胡公,此前为了防范白波贼,我特意在临水北岸一带修建了多处壁垒。这些壁垒都易守难攻,如胡公此次事真有不协,可果断南撤下来。如无,那也是末将多虑了,只愿胡公武运昌隆。”

  这个消息胡轸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先问了一句:

  “这白波贼现在有多少兵马?”

  却不想王昌竟然小声回道:

  “胡公出援并州,末将是觉得此行凶多吉少,是以悲戚难耐。”

  而历史上也正是如此,其地控带关、河,翼辅汾、晋,据河东之肘腋,为战守之要区。马燧拔此而怀光危,朱温扼此而王珂陷,五代周备此而河东却,金人屯此而关中倾,兵家不可不察。

  但现在,你让一群做爹的去为外人拼死拼活,这现实吗?如果对面是什么杂兵也就还好,顺手灭之。但现在围太原的可是泰山军啊。

  胡轸脸色不豫,但他对自己人确实不错,这个时候还让王昌解释。

  这就是所谓的朝廷,此时的张辽内心刺痛,一股失望和愤怒在心头滋生。

  但王昌奉命驻扎在临汾可不是什么发配,却相反,他之所以能在临汾,正可见他在董卓集团中的地位是非常靠前的。

  而没准到那个时候,军中各部营将也就有了必战的理由了。

  王昌没有再解释,就这样目送援并大军沿着汾水一路北上。

  这并不符合董卓的利益。

  王昌抬头看胡轸的脸色,见其面色还算自然,这才将临汾当前遇到的问题说来:

  说完,王昌深深一拜,而胡轸则不以为意,笑道:

  “此战,我自有韬略,君所虑的几点不能说不对,但对得不多。”

  一时间胡轸也找不到词来形容。

  这些庙堂之上只为争权夺利的狗辈不该死吗?那些食汉禄却不知道尽汉忠的禽兽不该死吗?可怜我张辽一心为汉,最后却是一个笑话。

  郭汜面吕布,话里话外又是儿子,爹的,只让吕布额头青筋暴起,他虎吼一声:

  “好狗奴也敢辱我?”

  只有一边张辽暗自叹息,因为他明白那郭汜说的就是那些关西子弟的心声。

  在董卓入京后,如王昌这样的二梯队多被留在了河东,因为这些人多少都有点北军背景,并不合适带入京中。

  而凉州兵不上,那些西园旧兵就更不会上了。吕布那些人倒是要上,但他们就三千人,又能顶得啥用?

  所以,这进肯定是不能进的。

  总之,一句话就是,如果泰山军拿下太原后要威胁关西,那临汾就是其必争之地。

  从河东的运城盆地到北面的太原盆地,一共有两条干线,分别是涑水道、汾阴道。而这两地皆汇聚在临汾,从这里再溯汾河而上,可以水陆并行,直达太原。

  一开始胡轸还以为这只是王昌的情感流露,还安慰道:

  “老王,咱们都是打了多少年的战事了,不过就一次出征你倒给我哭了起来,真的是……”

  如今,手里捏着王允送来的求援信,脑子里想着此前门生说的话,胡轸的心麻了。

  最后到底还是李傕、张扬各拦住了一个,才没真的打起来。

  而在诸军争吵的时候,上首的胡轸心烦意乱。

  而王昌也不例外,他属于安定王氏,不算什么豪门但也是世出良家子的武家。到王昌这一代为北军,后随卢植出京河北平叛黄巾。再之后董卓率河东兵三千入援河北战场,卢植为张董卓兵势就将北兵一部划归董卓节制,王昌就是那个时候加入董卓麾下的。

  而在他麻木的时候,军帐里早就吵成了一团。

  他知道董卓是要救太原的,因为他再不上去,太原见不到援兵的情况下,一定守不住。

  当胡轸带着援并大军过临汾的时候,王昌为其送别,然后哭了。

  到时候泰山军拿下太原盆地就会再次南下,到时候就是河东成前线了。

  因为临汾这個地方不简单,它是河东地区的北方门户和交通枢纽。

  王昌这段时间一直对付白波贼,对这个情报非常熟稔,回道:

  “其贼有巨僚郭泰,大贼韩暹、李乐、胡才三人,众号十万,但末将估算其可战之兵在二三千人上下。”

  不过,此时的胡轸还是有底气的,毕竟己方五万精兵在此,就是那些泰山军真的压来,他也敢阵战。

  昔日泰山军满万就能横行天下,如今大兵四五万汇于太原城下,你让他们如何不怵?

  所以,别说郭汜他们,就是胡轸自己都找不出必须要援救太原的理由了。

  但现在三关已破,泰山军顺着通道源源不断的南下,早就将太原围的水泄不通了,这个时候倒没人愿意上去了。

  本来张任这番话自觉非常到位了,但谁知道樊稠乜着望来:

  而李傕、郭汜等一众西州集团的悍将则驳斥,说如今并州方面自己丢了阳曲的三关,原先抄袭泰山军后方的条件已不成立。

  至于要让他们带兵北上和泰山军在太原城下血战,没有人愿意,其中郭汜说的话最糙却道出了本集团所有人的心神。

  却听郭汜指着太原方向,脸却面着吕布,骂道:

  “乃公是做爹的,并州军是做儿子的。现在我们去为太原兵血战,他们安守城内,坐享其成。那到底谁是谁的爹?”

  王昌如是道:

  “此次大军集兵五万北上并州,兵威不可谓不盛。但这五万中,六成皆为昔日西园旧军,其意难料。而我凉州老人又恣肆妄为,骄横跋扈。如此上下难协,就是剿一些土寇都有倾覆之威,更遑论是对阵泰山军了。据末将自己军府上的哨骑得探,如今南下至阳曲一带的泰山军也有胜兵五万,其中精骑就有万余。更有一点,也是末将最担忧的……。”

  他是刘宏刚西奔长安时,以六郡良家子的身份从的军。再之后他就没回过家,一直在崤函战场上为汉家流血卖命。

  所以当太原能将泰山军挡在阳曲,那凉州兵不会放弃太原,甚至还颇为主动的要绕击泰山军的后方。

  最后一句话樊稠是用凉州土话说的,别说张任他们听不懂了,就是李傕几个不是金城的也听不懂。

  作为顶流的军帅,董卓自然明白临汾的重要性,所以在考察此地校尉人选的时候非常慎重,最后在胡轸的举荐下,才选定了王昌。

  当时的他只觉得此国难当头,正是我辈救国之时。但现在他明白,国之所以要亡,就是因为它该亡了。

  也可以由临汾折而向西,经高凉、龙门渡河入关中;或从龙门走汾阴道沿黄河东岸南下,至蒲津入关中。

  如果董卓麾下这帮人是和日后李渊一样,从太原龙兴的,麾下核心集团也是太原势力,那救太原就是救自己。

  “令哨骑先探泰山军虚实,并着人打通进入太原城内的通道,务必要让丁原明白我军就在左近。然后我军且在这度索原安营扎寨,深挖沟壑。就这样吧。”

  胡轸见王昌说话吞吞吐吐的,不爽利道。

  在当时的风气中,王昌是受胡轸举荐,几乎就是他的门人,所以在西州集团中,王昌一直被认为是胡轸的人。

  王昌所驻扎的临汾份属河东郡,一直是董卓集团的基本盘,其境内各要道大邑皆是董卓的旧部。

  是的,那些人做的打算就是让并州人流尽血和泰山军寸土必争。正如胡轸常训话说的“一寸山河一寸血”,说到底,这些关西军门就没想过在并州打硬仗,他们来支援也不过是担心太原方面摆烂太快,直接投降。

  但你让胡轸现在撤下去,他也不敢,如此违令董卓的军令,他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军议结束,那些军将们并没有散去,而是三两个成一伙又开始找地方商量着什么。

  因为郭汜说的那句话非常拷问灵魂,那就是到底谁是主。

  在之后,王昌依其才能在军中不断晋升,甚至还在战场上救过同郡的胡轸一命,但因为他到底不是董卓老班底出身,所以一直只停在二梯队上。

  “老王,你为校尉,手里至少有千人兵,以汉兵千人还担心这些鱼腩杂兵?你呀,说吧,想要我帮什么就直说,万不可危言耸听。”

  张辽内心的理想在湮灭,但场上的人却没有一个在乎他的,都在争吵。

  至于他边上的一众益州军将,如严颜、甘宁、沈弥等,声色也不一。严颜是欲说还休,甘宁、沈弥是唯恐不乱。

  “你个鸟人说的什么鸟话,乃公一句话也听不懂。不会讲正音就别讲,娘的,这帮益州人真的就是一群祸事,早就应该将他们给驱到前线去。”

  为何?

  在如今的关西权力机构中,雍凉武人无疑是绝对的核心,而并州,或者就说太原吧,对长安来说,那只是一个外围的防线。

  就这样,胡轸犹犹豫豫,终究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此外此地还易守难攻,其地背依峨嵋岭,面阻汾河。河东之军控之,可御敌于国门之外。而并州之军占之,则可穿越闻喜县礼元一带的峡谷进入运城盆地,再沿着涑水道至蒲津入关中。

  最终,胡轸选了一个不进不退的方案,意图调和军令和士心的矛盾。

  总之,此时的度索原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氛围,云波诡谲,谁都有自己的心思。

  汉室真的能指望这些人匡扶,让它再次伟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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