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藤蔓_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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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藤蔓

  裴旖大年初三那天回的江城。

  两个人难得有重合度超过五天的假期,沈晏凛很希望她在放假第一天就立刻飞过来,哪怕不回他家过除夕就待在他的公寓里等到初三再登门,但是她拒绝态度坚决,沈晏凛没有跟她深拗。他好不容易连威逼带色|诱才把人哄得同意过来,事到临头不想再节外生枝,却不想还是在她过来的当天出了岔。

  下午四点钟,航班准时落地。裴旖打开手机,积攒的消息接二连三弹出屏幕,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混杂在一堆垃圾广告里:「Hello裴小姐,沈晏凛临时有工作,我来接你。我的车停在T3出口C门前约十五米,红色,车牌号码是……」

  裴旖握着手机,压力瞬间倍增。

  她带的东西不多,只有随身一只小小的白色行李箱,推着出了航站楼走向约定地点,远远望见一辆红色轿车跟一位正在打电话的年轻女性,穿一件驼色羊绒大衣搭配黑色阔腿裤,气场利落干练,长卷发,精致全妆,浓烈红唇与身侧的车子相得益彰。

  见她走近,对方朝她微微一笑,打开后备箱示意她放行李,一边对着手机冷声道:「……六点之前发给我,再搞不清楚年后就不要来上班……」

  挂了电话,她不动声色上下打量裴旖一番,含起笑意的眉眼跟沈晏凛有几分相似:「裴旖?」

  裴旖点头,礼貌问好。

  两个人一同往车前走,对方闲闲跟她聊天:「他之前跟你说起过我吧?」

  「说过,说有个双胞胎妹妹——」

  对方把着车门的手意外一顿,笑脸古怪微变,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裴旖敏感观察着她的脸色,后半句迟疑着停在口中。

  沈砚安打开车门跨坐进来,似笑非笑:「男人啊,就是天生对大小这种事情很在意。」

  她转过头来,望一眼副驾座上明显有点懵的人,和善嫣然:「我是他姐。」

  裴旖:…………?

  这件事在裴旖进门时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保姆拿来拖鞋并接过裴旖手上的东西,地板上传来扑通扑通的小碎步声,裴旖下意识抬眼,小跑站定在她面前的是个混血小正太,脸颊肥嘟嘟的,皮肤十分白皙,栗色的自来卷蓬蓬的,睁着欧式大双的浅褐色大眼睛望着她字正腔圆:「小舅妈!」

  眼前这位沈晏凛也说起过,他的小外甥,过了年刚满四岁,完美继承了他爸的相貌和他妈的智力,人精一个,在他们家如鱼得水,盛宠优渥。

  裴旖对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低着脸隐去了表情里的尴尬,蹲下来,朝他伸出手,柔声打招呼:「你好呀,言言。」

  小正太咧着嘴狡黠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裴旖原本是想摸摸他的头,他却直接扑进她怀里,搂住她的脖子垫脚在她脸上暖乎乎地亲了一下。

  「欸?沈嘉言——」沈砚安有点惊讶又好笑地抬手揉了把他的卷毛,「谁教你的?吻女士之前你争得对方同意了吗?」

  沈嘉言亲昵吊在裴旖身上,大眼睛无辜眨了眨:「舅舅拜托我好好照顾舅妈的——舅妈,走,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玩!」

  沈砚安算是意外收获了自己儿子异禀的渣男天赋,那边裴旖被他拉着手往屋里拽,迎面沈夫人走出来,满面春风和蔼:「小旖到了?从万州过来一路很累的吧?」

  裴旖停住脚步,另一只手悄悄蜷了起来,欠身恭敬问好:「阿姨,您好。」

  寒暄之后众人围着沙发坐下来。保姆端来果盘,裴旖端坐在他们一家人中间,格格不入,坐立难安。

  话题自然是从沈晏凛开始。沈母先是点到即止地抱怨了一番他的工作太忙,大年初三都待不住,随后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裴旖,他是即使有心也没力往万州跑得太勤,你平常应该也是很迁就他很辛苦地经常两地跑吧?

  裴旖不确定这话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含蓄敲打,不太自在地含糊回应:「他本身工作就忙,他更辛苦一点。」

  对方客套几句之后又问:「晏凛说你之前就在江大上学?」

  「是。」

  「怎么一个女孩子想到跑那么远去了?」

  裴旖手里捏着的一片橙子半天没动,淡淡微笑:「想换个环境。」

  沈父一直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沉默喝茶,不说话,也像是没有在听她们说话。裴旖顺着余光默默看过去,觉得沈晏凛的长相还是像他妈妈更多,自带威严的气场倒是继承了他爸的一部分。

  沈母优雅点头:「万州我之前去过几次,环境什么的是很好,适合你们年轻人,生活起来也是蛮舒服的,不过江城……」

  旁边沈砚安剥了颗葡萄塞进嘴里,一面心不在焉听着她妈克制的试探与欲语还休,一面观察着家里这位新人,不安与紧张都掩饰得隐晦,但细看那副礼貌淡然之下还是有些微端倪。

  之前沈砚安听说过一点她的性格,更重要的是收了沈晏凛的贿|赂行事,她暗暗清清嗓子,慢悠悠插话:「万州的设计行业好像也更好一些。」

  「是的。」裴旖应声。

  她转过脸来,认真道:「我们公司最近也在考虑换乙方,先前那个本地的水平堪忧。回头找你细聊。」

  「好啊。」

  沈砚安扔掉葡萄皮,抽了张纸巾擦手:「我带你去晏凛房间吧。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先休息一下。」

  裴旖暗暗松一口气,跟着她站起身:「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进到房间后沈砚安没有再多留,嘱咐她一会儿晚饭会来叫她,如果有事微信上跟自己说就行,转身捞起来恋恋不舍想留下来的小团子,轻手带上了门。

  可直到晚饭沈晏凛还是没有回来,人也联系不上。外边的鞭炮声声入耳,桌上的氛围难免有些忧心低沉,只有沈嘉言一个人闹腾着又要换座位挨着舅妈,又要亲自用小肥手剥了虾照顾舅妈……到应付完这顿晚饭终于又回到房间时,裴旖长舒口气,在沙发上瘫了下来,懒懒环视着周围。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这应该是沈晏凛搬到自己公寓前的房间,东西很少,衣柜里也没几件衣服,看起来他似乎不常在这里留宿,感受不到太多关于他的气息。

  裴旖恹恹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听着墙上挂钟一下一下,消极抵抗着那种虚浮在周身的陌生感,可能是因为舟车劳顿与前一晚的紧张失眠,不多时竟然昏昏睡了过去。

  梦里也是一片陌生。

  她梦见她一个人沿着岸边行走,流水拍击到岩石上发出声音,天光黑暗,她看不清远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里走,只是不停地往前走着,仿佛这样就能捱过黑夜到达白昼。

  但那条路却像是永无尽头。她逐渐疲惫,速度放缓,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她发觉周遭的景象眼熟,她又回到了来时的路。

  不安中的视角被诡异放大,她终于清楚自己的脚下,是一座幽闭漆黑的孤岛,她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极度的惶恐感瞬时笼住了她,她站在原地紧张环顾四周,耳边的水声越来越湍急,她满心的恐惧跟着那声响不断放大,终于喧嚣抵达临界点,她的心跳剧烈清晰,世界却忽然寂静下来,一道熟悉的淡然嗓音遥远传来:「旖旖——」

  她整个身体骤然战栗着僵住,张了张嘴,却惊恐地发现路边的藤蔓缓缓伸出,紧紧缠上了她的脚踝,她想尖叫,想挣脱,可是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如临大敌,全身僵硬,脸色惨白仿佛等待行刑。身后的人却缓缓停住,少顷,他蹲下|身,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缚在她脚上的藤蔓,漫不经心控诉:「你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脚腕上的束缚一层一层脱落,她却动不了,也不敢动。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来,伸出被藤蔓刺得鲜血淋漓的手掌摊开至她眼前,语调还是那般散漫不经的云淡风轻:「是因为你很忙吗?」

  她整个人处在极度惶恐紧张之下,却又控制不住魔障一般盯着他的手,那些伤口迅速地发黑、扩大、溃烂,直至整张手掌血肉模糊,身后的人浑然不觉疼痛一般,平静地定定望着摇摇欲坠的她:「还是因为你和他过得很幸福?」

  她答不出话来,那只手便轻轻附上了她的脖子,缓慢用力。

  「回答我,旖旖。」

  她瑟缩着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放弃挣扎,意料之中的疼痛和窒息感却并没有向她袭来,那只手压在她颈前,扣着她向后靠进他的怀中,贴在耳边的沉淡声音有如诅咒。

  「你是不会幸福的。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

  裴旖猛然惊醒,身体动作幅度之大从沙发前的人的反应可见一二:「嘶!」

  满室黑暗。裴旖秉着呼吸恍惚反应了数秒,才借着月光看清楚捂着脸颊蹲在她身前地板上的熟悉身影。

  「哎……谋杀亲夫啊你要?」他无奈笑出声,俯身伸手抱她的腰,「看来今天给我的小朋友累坏了,在沙发上坐着都能睡——」

  沙发上的人突然倾身扑进他的怀里,沈晏凛毫无防备差点儿被她这一下扑倒,幸而他反应迅速一只手稳稳撑住了地板,心有余悸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下,唇角疯狂上扬:「呦,这么想我啊?那让你早几天来还死活不肯?」

  怀里的人脸埋在他颈间半晌一言不发,沈晏凛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哪会轻易放过她,正要再逗她几句,忽然意外顿住了笑意。

  他安静几秒,皱起眉:「你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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