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火锅_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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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火锅

  这座写字楼临近江滩,周边多是外企。紧沿着江堤那侧的商铺被一家西餐厅垄断打通,用不菲的价格天然隔绝了喧闹的客群,环境清幽,贵得其所。

  男人随着西装革履的服务生指引过来,桌里的人似乎已经等了他半天,抬起手腕看了看,煞有其事评判道:“迟到十三分半。”

  “楼下遇到位漂亮女士,聊了几句。”他放了包坐下来,笑着解释。

  “漂亮女士?”谢北淮靠在椅子里意味深长重复,“不会是我的患者吧?”

  “会这么巧?”对面的人听言抬眸,“你的患者姓什么?”

  谢北淮微微笑道:“保密。”

  对方点好餐后合上菜单跟服务生道了声谢,转过脸来似笑非笑:“谢医生,我非常尊重您的职业操守。”

  他很配合打着官腔:“黎主笔,您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黎阳拿起桌角上的湿毛巾慢条斯理擦着手:“我最近在研究当年江城的连环杀人案,想跟你这位专业人士探讨下杀人狂的心理状态。”

  谢北淮看他一眼,说:“这件案子媒体当年不是已经分析得够多的了吗,还有什么可探讨的?”

  “前几天金城公寓发生一起命案。”桌子另一侧的人继续开腔道。

  谢北淮嗯了一声,表示有所耳闻。

  “死者是女性,年轻白领,以前在江城上学。”对方有意停顿数秒,“凶手的作案手法,跟之前的江城连环杀人案非常相近。”

  谢北淮望着眼前的人,少顷之后,淡声问道:“模仿?”

  对方悠悠反问:“如果是模仿的话,那这个凶手是出于什么心态?”

  “这个你应该去找陈队长。”谢北淮调侃,“他会非常愿意跟你探讨这些,而我只想安安静静吃个西餐。”

  “谢医生,这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西餐。”老同学微笑着摘下来眼镜擦了擦,露出儒雅斯文的一张脸,“而且还是这么贵的西餐。”

  谢北淮闻言失笑:“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坐正身体,双手以一种思考的交叠姿势放在桌沿:“如果是模仿作案的话,那可能性太多了。可能是他想通过效仿来释放和解脱自己,可能是想引发社会性恐慌达成个人满足,也可能是他有意想将警察往错误的方向引导,还有可能是变态的基因崇拜相惜——说了这么多,我可以吃道前菜了吗?”

  黎阳笑了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当年江城连环案的嫌疑人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选择模仿这起案件来作案的话,你认为是属于哪一种?”

  桌子对面的人握着叉子耸肩:“可能如果当初找到尸体了,今天就不会有人去模仿他作案了。”

  “为什么?”

  “因为去模仿一个可能还活着的人比模仿一个死人会更令人恐慌。”

  黎阳略微挑了下眉,唇边笑意斯文:“那如果他是真的还活着呢?”

  谢北淮抬眸看他一眼。对方继续娓娓道:“当年那位嫌疑人是个理科高材生,小时候他父母离异,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他的母亲和很多单身的母亲一样,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全部,对他倾注所有精力和心血,最终的结果是儿子果然在学习上成才了,但同时内心里也很抵触自己的家庭。”

  “媒体当时采访过嫌疑人的老师和同学,他们说他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的母亲,寒暑假他也是泡在实验室里,从没见过他回家。以及大家对于他的评价基本上都是沉稳、寡言、冷静、成熟,未来应该是位很优异的科研工作者。”黎阳抱着手臂偏着头笑了声,“所以说天才和变态之间只有一步之隔,原生家庭才是那个决定走向的砝码——你说呢,谢医生?”

  谢北淮淡淡回道:“畸形的成长环境确实是反社会人格形成中很常见和直接的原因。但至于这个人的基因本质究竟是变态还是天才,我认为是先天决定。”

  黎阳抬眼望过来。

  “有的人受到伤害会向内施压,有的人受到伤害会向外发泄。是独自承受痛苦还是向无辜的别人转移痛苦,这是个人选择,是天性如此。”谢北淮摊手,“原生家庭在这其中只是催化剂而已,催化出潜在的变态基因。因为他们在现实空间里由于家庭原因普遍缺乏掌控权,所以才会沉迷犯罪现场那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他们迷恋于在那个空间享有的绝对支配权,这种感觉会令他们兴奋和上瘾。”

  他握着叉子的手在空中点了点,上面的牛排隐隐带着血丝:“比如江城连环案的凶手,作案后喜欢用香水标记现场,也是出于这样一种心理。不同的香水味道会在事后让他准确回忆起每一次案发现场的状况,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是残忍、是血腥,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回味无穷的艺术行为。”

  桌子对面的人脸色沉静地看着他,片晌之后,笑了出来:“很有意思的见解。”

  谢北淮低笑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够写一篇稿子了吗?”

  “我还有一个疑问,谢医生。”黎阳笑着端起来桌上的苏打水,以水代酒地朝他比了下,“你觉得杀人会上瘾吗?”

  谢北淮手上动作停了一瞬。面前的人继续幽幽道:“或者换句话来说,一个人在偶然一次杀过人之后,选择以相同的手法再次作案,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本身也是具有变态基因呢?”

  裴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放下东西,换了身衣服,从床头柜底层抽屉里找出半瓶安眠药。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吃过这个药了。微苦的味道融化在舌尖,空荡的胃里先是灼热,随后那种不适感跟着她的意识一起陷进模糊昏暗。

  外力助眠的好处之一是少梦。她难得一觉睡得沉,醒过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她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放空,直到身侧忽然闪起突兀光亮。

  裴旖握着手机慢吞吞钻回被子里,声音轻闷:“你下班了?”

  电话那边听起来在路上:“嗯……在睡觉?”

  “嗯。”

  “午睡到现在?”对方笑了起来,清沉嗓音有意压低几分,“累到了?”

  裴旖贴在柔软被子上,犹豫半晌,轻声开口:“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这么巧?我也有事想跟你说。”听筒里的声音轻快愉悦,“那咱们就边吃边聊吧裴小姐。你现在起床,二十分钟后楼下等我,我接你去吃饭。”

  裴旖握着电话有些迟疑,少顷之后,她应声:“好。”

  因为时间紧张,也想着只是顿便饭,裴旖随便套了件毛衣和长裙就素着脸出来了。驾驶座上的人无声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她有点心虚,小声解释:“我怕你等得急,就没化妆……我们不去太远吧?”

  沈晏凛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身旁的人有点尴尬地抿抿嘴,掀下来遮阳板对着上面的镜子照了照,碎碎念叨:“气色会有点差吗……那我补个唇膏吧……”

  她低头从小挎包里摸出一只颜色粉嫩的唇膏,旋开盖子往嘴边送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闷笑。她手上动作下意识顿了片瞬,下一秒,一只大掌附到她的脑后,她下意识抬起头,面前的身影以一种熟悉的强势力道压了过来。

  半晌缠绵厮磨之后,幽黯空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促起的心跳和扰乱呼吸。最终那个吻停下来时,沈晏凛垂眸看着眼前柔软干净的一张脸,指腹在她潮湿泛红的唇上蹭了蹭,一侧嘴角挑起,存心让她手心里的唇膏难堪:“还用那么麻烦?”

  裴旖红着脸推他:“你……你还去不去吃饭了?”

  他笑着握起来她的手放到唇边吻着,同时踩了脚油门:“去啊,我女朋友素颜都这么惊人漂亮,我怎么着也得带她去个五星级餐厅吧?”

  身旁的人一向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又呆又软地认真踌躇着:“下次吧……下次我准备一下……今天真的不太合适……”

  沈晏凛笑而不语。裴旖后知后觉又上当,恼得要抽出自己的手,被他使力握痛了才眷恋着松开。

  他定的餐厅在江边。其实那条街上最合适今晚氛围的是家西餐,但想着裴旖不爱吃,他便退而求其次选了家火锅。他宽慰自己这样也很好,他们俩第一次坐下来吃饭时吃的就是火锅,多有纪念意义啊。那时候她才出院不久,说要请他吃感谢饭,全程在他面前很拘谨,吃东西时像只猫一样,每次小小一口,看着又静又乖的,却出奇能吃辣。她去洗手间时他忍不住好奇拿勺子沾了点她的酱料,只一点点就呛得他咳嗽不止,到她回来时站在桌边望着他诧异又担忧:「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沈晏凛抽了下鼻子,坚强忍住眼泪:「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有一阵风,眼睛里好像进东西了。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裴旖默默看了眼身侧闭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满腹的怀疑到底没能禁住眼前人可怜兮兮的朦胧泪眼,迟疑半晌,她犹豫着往前迈出一步。

  沈晏凛乖巧靠在椅子上仰起脸,唇角憋笑憋到极轻微的抽搐。身前的人浑然不觉,神色凝重地僵硬低头靠近,微凉的手指轻轻挑开他的眼睑。

  两个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沈晏凛安静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漆黑瞳孔,还有里面一对心猿意马的倒影,正因为鼻息间她的清甜气息而沉迷。而那双瞳孔的主人心无旁骛,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眼前的人用尽了全部的控制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去抬手按下来她的头,然后吻住她的唇。

  最终的检查结果当然是无异物,医生在患者得寸进尺的要求下为难地轻轻吹了一下。沈晏凛装模作样眨眨眼睛,微笑真诚道:「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裴旖松了口气,转身走回自己座位坐下,偷偷往裙子上蹭了蹭有点潮湿的手心:「没事。」

  沈晏凛把她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等到结账出门到电影院时,他去买了杯热饮,回来递给她时含着笑意:「你的手有点凉。」

  裴旖双手接过来,拘束地道谢。他坐到她旁边,跟她聊起一会儿要去看的电影。同期上映的还有一部动画片,等候区里许多家长带着孩子,人一多就闹腾起来,几个小男孩儿跑着圈追逐打闹,拿着新买的玩具枪互相追赶。六七岁的孩子好胜心正强,闹了一会儿战争便逐渐升级,一个小男孩儿趁妈妈玩手机时偷偷从她包里偷了塑料子弹装进去,跑回来尖声喊着「受死吧」!

  沈晏凛余光扫着那枪的苗头和准头都不对,但不等他出声阻止,「啪」的一声,子弹已经飞了出来。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环住身侧人的肩,另一只手挡到她脸上——

  「啪」!

  手背一阵闷闷的钝痛,沈晏凛皱着眉吸了口凉气。等候区里短暂寂静,那母亲后知后觉看了眼自己的包,暴怒着咆哮:「李梓睿!!!我看是你想找死!!!」

  她冲过去把罪魁祸首的玩具枪抢下来在地上一把摔碎,小男孩儿瞬间崩溃大哭。场面一度陷入失控混乱,沈晏凛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身旁的人一直垂眸盯着他手背上那块擦了皮的凹陷,新翻出来的肉颜色粉白,还泛着点点血迹。

  「去包扎一下吧。」少顷之后,她低声提议。

  沈晏凛从她的侧脸上回过神,笑了声:「这么点伤还包扎,没等我走到医院它都愈合了。」

  她嘴唇微动了动,退了一步:「那消毒和创可贴总要吧?」

  前方三号厅已经陆续开始进场。沈晏凛另一只手捏着电影票,心里抑制不住的笑意,嘴上却假装苦恼问她:「可电影怎么办?」

  她站了起来,脸色忧心沉重:「都这时候了还看什么电影。」

  他随着她出了商场,在街边找了家药房。她在柜台边上给他细心擦了碘伏,最后轻轻贴上创可贴,抬起脸小声问他:「疼吗?」

  还没等沈晏凛答话,旁边打着毛线的店员大妈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裴旖瞬间涨红了耳朵,攥紧了剩下的几张创可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门。沈晏凛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跟在后面出来,唇角无声弯到了耳根。

  她站在路灯下等他,背影柔弱纤细,小拳头却还紧紧攥着。他远远望着她,那一瞬心脏全线柔软塌陷。

  许是月光太过皎洁,那一刻他忽然不敢奢望太多。他只想要她的一句应允,允许他可以握住那只手,把每一根手指与他的交叉扣紧,然后再也不松开。

  “嘶——”

  裴旖蹙眉拍着身边人的手臂,软声抱怨:“疼……你轻点啊。”

  沈晏凛回过神来,卸了手上的力道,扭头望着她笑了一下。前面一左一右两名服务生给两人开了门,语调像是经过隔壁便利店的专业培训:“先生女士晚上好,欢迎光临!”

  工作日晚间,店里上座率不算高。服务员带着两人往角落的位置走,路过时隔着三张桌子突然有人朝他们热情地大力挥手:“阿旖!沈警官!”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身旁的几桌人也都投过来视线。

  许冉顶着一头扎眼的蓝发,旁若无人地吹了声口哨,促狭揶揄道:“沈警官,这是人逢喜事吗?你可又变帅了啊!”

  沈晏凛愣了片瞬,挤出来一个僵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若问当事人此刻是什么心情,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看来求婚果然不能选在火锅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跟记者说了什么,就是几句客套招呼所以没有表。

  以下与剧情无关:

  我最近换了个需要六点钟起床的行业,恍惚找回了高中时的青春(不是)感觉。目前还在艰难摸索适应中,最近更新慢真的很抱歉,五一会蹲在家里肝文的(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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