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戒指_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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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戒指

  凌晨。

  寂静黑暗中,房门外隐隐传来金属碰撞的细窣响动。

  裴旖傍晚跑出去时受了点风,脑袋昏昏沉沉,意识却又要命的清醒。她静静听着对方放轻脚步朝卧室走过来,拉起被子阖上了眼睛。

  床头站着的人沉默凝视她许久,久到她的不安心事再次翻涌着悬起时,他终于在床边坐下,揽住她的腰,沉默俯身吻住她的唇角。

  裴旖从忐忑中回神,嘴唇微张了张,软糯声线迷离含糊:“……你喝酒了?”

  “嗯。”男人低应了一声,握起来她的手,轻轻捏着。

  “你不是去物业吗?”

  “碰见个同事。”停了停,他补充,“也住在这边。”

  她嗯了一声,像是有点倦地细声催促:“去洗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沈晏凛不说话,手臂牢牢撑在她的身侧,隔着夜色俯看着笼罩在他身下的柔软脸庞,近在咫尺,却又看不清晰。

  “旖旖,我们说会儿话吧。”

  他忽然揽过她的背,发力将人拦腰抱了起来。裴旖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语气茫然:“好……说什么?”

  面前的人抬手顺着她的头发,半晌,低声道:“等这件案子结束之后,我们搬家吧。”

  裴旖顿了下,有点意外:“搬去哪里?”

  他没有出声回答,从兜里掏出来个物件,另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拉过来,把东西放进了她手心。

  裴旖握了握手里的东西,那形状触感再明显不过,是支钥匙。

  她微怔了片瞬,正想开口时,忽然察觉出异样,纤细手指摸向钥匙上端挂着的小金属环,坚硬,微凉,上面嵌着块方型的东西,切面细碎而光滑。

  裴旖一时愣住,睁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人,他却反倒像是被她的呆滞反应逗到,低笑了一声,大掌强势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下来。

  夜深而人静,唇齿间的勾缠深长旖旎。裴旖被迫仰起脸,狭长眼睛虚无望进眼前的黑暗,思绪恍惚飘向漫无边际,直到环在腰际的手臂缓缓收紧,他唤她名字,轻柔又小心:“旖旖——”

  有人惴惴不安清醒,有人心甘情愿沉迷。

  最终沈晏凛略微松开怀里的人,轻啄着她促着热气的潮湿唇瓣,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去我们的家。”

  裴旖垂着眼喃喃:“你什么时候……”

  沈晏凛拿手指轻轻蹭着她的柔软脸颊,心不在焉想,什么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还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刚才回来之前他在楼下顶着冷风抽了根烟。本意是想冷静下来被酒精燥得上头的冲动念头,但越是想要冷静那念头就越是迫切。虽然他前两天的火锅店创意也有点草率,可在这个多事的晚上突然把人从床上拽起来求婚,是不是也过于随意了?

  其实东西他已经准备好很久,戒指是半年前买的,钥匙是前天刚拿到的。这两样东西揣在他身上勾得他时时刻刻忐忑惦念,不听见她郑重答应一声愿意,不亲手把戒指给她戴紧套牢,他总是觉得不够安心。

  尤其火锅那天这件事被意外岔过去之后,他这种夜长梦多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他本来是想再凑一件婚纱的,可是——

  沈晏凛夹着烟缓缓吐了一口,神色不明望着远处深沉夜色。

  下午下班之后,他按照那位顾先生给的地址登上了门,按了半天的门铃也无人响应,他回了几个电话对方才接起来,歉意说自己临时有行程在赶往机场,再回来要半个月之后了。

  他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转身要下楼离开时,电话那头的人慢条斯理叫住他,说可以把房门密码给他,请他自行拿走东西后重新锁上门就好。

  现在回头再看那一瞬时,异样的预感其实已经初现端倪。

  沈晏凛侧身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漆黑房门,心底警觉的异常与渴切的侥幸无声博弈着,漫长的静默挣扎之后,最后他道:「那麻烦你了。」

  密码输入后门锁咔嗒一声解开。他打开门,房间里昏暗而空旷,正中立着一具半身的模特,上面套着他慕思夜想的婚纱。

  他踏进房间,空气中沉沉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仿佛许久没有通风,令人喉咙有些不适,但却并不觉得难闻,因为细闻的话,那其中隐约混杂着淡淡的香水味。

  馥郁的,清甜的,像是熟透的水果,又像是腐烂的鲜花。

  沈晏凛的身体瞬时变得僵硬,漆黑瞳孔缓缓扩张,太阳穴因为倏然涌起的血液剧烈跳动起来。

  他曾经有很多次闻见过这个味道,他的记忆对于这个味道有特定的标记。

  在六年前五月的微风,她手指紧张抠着书页,吞吞吐吐拒绝他的追求;

  在午后落满鸽子的广场,她坐在他的面前,轻声说她即将离开江城;

  在数日前的案发现场,窗帘厚重遮蔽住阳光,他怔愣站在原地,回忆与疑心翻涌;

  在眼前这件他心心念念的婚纱,他出神望着裙摆上的花藤,终于确定了自己时隔很久的两件猜想。

  那个人没有死。

  那个人也喜欢她。

  沈晏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楼上走下来的。

  他最后的记忆醒神于她惊恐失措的脸庞上。那一瞬他看着眼前紧张急促的人,突然有些迷茫地想,她会不会早就全部都知道?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卷进案件中,知道他有可能会面临的不利状况,知道最近所有蹊跷事发的源头,知道那个人还活着。

  这样的疑心起源于楚翘死亡的那一天,断断续续持续到她弱弱柔柔说他没事就好的这一刻。他满腹心疼自责难以言说,只能把她紧紧扣在怀里,无言暗下决心。

  确实,到了眼下这一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她与案件无关,但这也并不能就说明她知情。现场的证据蓄意指向她,今晚的事件故意引导他,对方所做的一切用意明显在于她。她被审问,被怀疑,被重翻不愿回首过去,被公司不留情面辞退,她才是受害者。而且还是会被唯一亲近的人不信任质问的受害者。

  沈晏凛垂眸掸了下手里的烟,幽深眼底黯了黯。

  他不敢想象她最近默默承受了多少压力。他在这件案子中的身份敏感,她又是难以向外袒露情绪的人,担心和顾虑都是无声的。他最怕她还会像上次一样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更怕这一次她哭泣的原因,是因为他。

  沈晏凛倏然丢了烟,转身快步迈上台阶。

  在等待电梯时,他终于为自己今晚突兀生出的求婚念头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他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想给她一点心安。他开门走进房间,进到卧室,看到自己那一侧的被子铺得平平整整,她在床上安稳蜷成一小团,原本因为迫切而促起的心跳不自觉轻缓下来,整颗心脏蓦然被一种柔软的情愫密密填满。

  他站在一旁凝视她许久,最后在床边坐下,搂着她的腰俯身压了过来。

  不再有不合时宜的顾虑,也再没有不够浪漫的遗憾。因为与她给他的温柔安宁相比,这世上所有的浪漫都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对他隐瞒了多少,但是,全都不重要。被什么样的人喜欢不是她的选择,更不是她的错。他相信她,不是在赌,是基于这六年时间里一秒一分聚积起的感情,是源于他对她最深切的了解与认知。

  那个会被他轻易逗得闷声脸红的她,那个会在跟小孩子相处时用手心包住桌角的她,那个养的花枯掉了会悄悄伤神半天的她,那个非常不善言辞却尽了自己最大努力默默与他共同经营这段感情的她。

  她不想说出来的话就不说,她不想面对的事情就交给他。她过往的人生他没有参与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但是现在有他在,他会挡在她身前,查清楚一切,给她公正。

  沈晏凛单手揽过面前的人,抵在她头顶无声长出口气,半晌,哑着声音催促她走完流程:“裴小姐,请表态。”

  怀里的人像是还在状况外:“我……你怎么突然……我还没有准——”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阻止她再继续纠结,强势给她二选一:“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在他的忐忑等待里沉默半晌,最后犹豫着轻声开口:“今晚的事情,我没有不开心……我知道你当时是太着急才会态度不好……你不用这样。”

  “与今天的事情无关。”沈晏凛抱着她在自己怀里坐正,小心避开了她受伤的膝盖,认真解释,“戒指我已经准备好很久了,前天就想交给你,等到现在已经是耽误了。”

  怀里的人听言无声仰起小脸,热气软乎乎喷洒在他下颌上。

  沈晏凛徐徐收紧手臂,低声叫她名字:“旖旖——”

  “说实话,可能求婚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不是那么的紧要。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很确定的认为我们一定会结婚,哪怕你从过去到现在一直犹豫迟疑,但我就是莫名笃定,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等到你点头。”

  他抱紧她,温柔吻了吻她的脸颊:“所以今天虽然看起来仓促,但真的不是临时起意。”

  裴旖静默望着眼前人的清俊轮廓,半晌,轻轻点头:“我知道。”

  他继续慢条斯理出声道:“我平时会经常跟你表达我的感情,不厌其烦重复,但真到了这种时刻我又变得很害怕煽情。好像是怕你听了会哭,被眼泪干扰了理性的判断。”

  “我很在意结果,又不在意结果,我想看到你的愿意是出于情感和理性的双重考虑,这样的决定会更加稳固长久。我希望你的决定是出于对我的感情,更希望你客观去考虑你自己的未来,是不是真的要跟我一起走下去。”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想跟你表明我的态度是,我很爱你。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他握起来她的手,放到唇边细细吻着,沉默片瞬,放低声音承诺,“我很感谢你能出现,更感谢你愿意在我身边停下来。我过去的时间里因为有你,每一天都很幸福,未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也会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身边。”

  沈晏凛抬起怀里人的脸颊,正视着她郑重沉声询问:“裴小姐,我想与你分享我余下的全部人生,请问你是否愿意?”

  气氛短暂陷入寂静。裴旖跪坐在他身上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因为弥漫开的酸涩雾气而逐渐沉重。

  这种酸涩的情绪与晚间时让她短暂崩溃的感觉不同。彼时那一刻的酸涩很汹涌,她为自己而委屈,人生际遇如此,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不管她如何不甘、努力向上挣扎,最后终究是徒劳。

  而这一瞬的酸涩很绵软,她为了面前的人而难受。他不应该感谢她的,她根本没有他想得那么好,是她隐瞒了自己不堪回首的肮脏过去,是她利用了他的信任和感情。

  他们两个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的,与他的职业无关,与他在那起案件中的角色相关。她完全清楚自己可以选择和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只除了他。因为和他更进一步发展,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冒险了。

  起初她以为他的追求只是临时起意,被挫过几次就会放弃,没想到隔着两千公里的距离,他硬是坚持了下来,坚持到她短暂一秒的心软,而后便是地动山摇的塌陷。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愧疚,越是贪恋,也越是害怕,仿佛面临一潭柔软温暖的沼泽,她明知故陷,心甘情愿沉溺危险,全然未知自己将在哪一瞬间彻底覆没。

  长久没有得到眼前人的回应,沈晏凛隐隐从她的呼吸中觉出异样,抬手拿指腹蹭蹭她眼角,触到潮湿后皱起眉,半开玩笑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哭什么。”

  她靠在他怀里细声细气抽噎:“不是……我没有不愿意……”

  沈晏凛顺着她的背,低声反问:“那就是愿意了?”

  “嗯。”她搂紧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一声也不肯多吭。

  沈晏凛心满意足低头吻她头发,柔声道:“愿意还哭,怎么这么多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不说话,半天才小声含糊回:“不知道……就是有点……有点害怕……”

  这一场他想象出来的美好幻境,她比任何人都害怕会破碎。

  沈晏凛却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个胆小爱哭的女儿,不禁失笑,吻了吻她耳廓,轻轻哄道:“旖旖,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黑暗中,怀里的人缓缓睁开漉湿的眼睛,少顷,轻不可闻应声:“好。”

  她阖上眼将脸埋进他颈间。

  我也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沈sir对他老婆的滤镜,也就一万来米厚吧(摊手)

  小剧场:

  裴姐(小声不满):你这求婚也……也太……太草率了。

  沈sir(无辜眨眼):我主要是怕你等不了。

  裴姐(呆呆上钩):我为什么等不了?

  沈sir(翻旧帐):你昨晚儿不是还说要给我生孩子吗?

  裴姐(旖旖语塞):…………

  沈sir(掐腰质问):你在床上哄我说得那么好听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裴姐(羞愤推开):那你就这么求婚?

  沈sir(挠头环顾):房子戒指都有了,你还想要啥?

  裴姐(小手指指):你还没跪下。

  沈sir(思路清晰):我平时可没少在床上给你跪下。

  裴姐(无语起身):…………

  沈sir(抱住引诱):宝贝儿,你先答应我,然后我给你跪一晚上。

  裴姐(愤然决绝):我!不!愿!意!

  沈dog(直接压倒):我不听我不听,先跪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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