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月亮_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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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月亮

  通缉令是跟沈晏凛的处分一起发出来的。

  舆论的发酵速度在意料之中,全网的网民都陷进了杀人狂魔还活着的恐慌之中,媒体把公安局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疏散到天黑人才将将散尽,但还是有几个不死心的蹲守在路边的车里,就着泡面和冷风等待一个良机:

  “……你说这人命得有多大,南山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没死成,这是天选之子吧?他还杀什么人,赶紧去买彩票啊!”

  “是啊,正常人摔下去不死也残了,他还能好好活着,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哎,我听说,上段时间那起公寓案,好像就是他干的。”

  “真的?他这回开始杀女人了?!”

  “擦,不会是他自己没死成就变本加厉想报复社会吧?”

  “别说了,我不蹲报道了,我要回去陪我媳妇!!”

  ……

  刑侦大楼灯火通明。

  下午时黎阳给陈枃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干脆直接登上门拜访。他顺利进来后在出电梯时看到林妍,出声叫她:“林警官!”

  林妍抱着一沓文件纸转回身,眯了眯眼睛,有点意外地打着招呼:“啊……黎记者啊。”

  对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镜片后的斯文与诧异融合得恰到好处:“林警官,我看到你们下午发的通缉令,那个杀人狂还活着?”

  她点头:“对。”

  “你们是怎么发现他还活着的?”

  林妍不想跟他多说,目光瞟了瞟,往他背后的楼梯上抬抬下巴:“您去问我们陈队吧。”

  黎阳回过头,男人夹着烟从会议室里出来,一身警服端正挺拔,脸上却挂了处彩,破坏了整体和谐。

  黎阳奇道:“呦,陈队长,你的脸是怎么搞的?”

  陈枃瞟他一眼,明摆着敷衍:“撞门上了。”

  面前的人似笑非笑看了他半晌,看得陈枃有点不爽,皱眉赶客:“我忙,你过几天再来行吗?”

  “当然不行了,新闻晚一分钟都是无效信息。”媒体人义正严辞拒绝后,又话里有话地微笑加码,“而且如果这件案件有关易家人的话,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更多。”

  陈枃神色不明地默了片刻,推开旁边办公室的门。

  “说。”

  黎阳在沙发上坐下来,找了个舒服的放松姿势:“你们是怎么发现他还活着的?”

  狭窄室内烟气缭绕,氛围沉闷仿佛博弈,每个个体都想从对方身上找自己需要的东西,但又吝啬于主动去披露更多。

  最终,陈枃长吐了口烟:“群众举报。”

  黎阳笑了下,真心请教:“什么群众这么厉害?”

  见面前的人不答,他便很有效率地换了个问题:“上次的公寓案是不是他干的?”

  “不确定。”

  “你们推定他可能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蓄意报复。”

  “报复谁?”

  “警察。”顿了顿,他又补充,“六年前抓他的警察。”

  黎阳挑了挑眉,仿佛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新思路:“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抬眸,眼底深处的笑意难明:“我还以为是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呢。”

  陈枃下意识拧了下眉,面前的人旋即又想往常一样笑了出来:“当然,杀人狂肯定不是君子。最多是个伪君子。”

  他眉头更紧:“你想说什么?”

  沙发上的人晃着翘起来的腿,微笑着慢条斯理开腔:“你队里的小姑娘去我那里找易总的照片。她当时对着一张照片左看右看也不说线索在哪里,搞得我想继续帮她都没办法。她把照片拷走之后,我就顺手整理了下我的存档,意外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五零三的时候我早已经回万州了,可是案发那栋别墅原来早就在我的照片里出现过,而且还出现过不止一次。”

  陈枃沉声道:“那片别墅区本来就是易氏集团的。”

  “是。”黎阳微笑着点头,盯着面前人的眼睛,悠悠道,“不过他去的那一栋,业主姓裴。”

  陈枃顿了瞬,没有说话。

  “当时我通过一些渠道查过那栋别墅的信息,不算太明确,你可以随便一听。”

  黎阳悠然放下腿,靠进沙发里:“那栋别墅姓裴,据说业主从未露过面。房子在五零三案发半年之前抛售,被后来的新业主委托作为民宿出租,这个现在去中介可能还有记录。”

  “我知道你想说易庭谦的女儿拥有一栋易氏的别墅也完全符合情理。我也知道你们应该也了解,裴小姐目前所居住的公寓,很小,很拮据。”

  他手指轻托着下巴,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可是顾衍的母亲,她住的房子还不错。”

  陈枃指间夹着的烟缓缓燃着,缥缈映着他眼底的细微变化。半晌之后,他冷声道:“黎记者,推理不是这么推的。”

  “推理我当然不敢班门弄斧,我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提供一些思路。”黎阳不在意耸肩,摘下来眼镜优雅擦着,“但假设那真是裴小姐的别墅,那一大笔钱她用作什么了?”

  他戴上眼镜抬脸,眼边的笑意斯文:“以及她的哥哥死在里面,又是巧合吗?”

  视侦办公室。

  沈晏凛坐在电脑前一帧一帧回放着监控视频,狭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房间外有人敲门,没得到回应轻手轻脚推开门,把手里东西放到桌上,小声试探:“沈队,吃点东西吧。”

  电脑前的人僵直对着屏幕,置若罔闻。林妍回头眼神询问房间里另一个小男生,他一脸疲惫地无奈摊了下手。

  林妍不再劝,默默揣着手站到一边儿。她想起白天时发怒时的沈队很可怕,但这会儿静下来的他又很可怜。

  那种为了一个人奔赴一座陌生城市然后那个人现在又因为他而生死未卜的心情,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也可以想象到几分,愤怒、孤独、无力、以及——

  「矫情。」

  晚饭时她跟金鸣感慨时对方如是嗤之以鼻:「这就是你们女人自以为是的感动。」

  她不服:「那男人遇见这种事是怎么想的?」

  他的回答相当粗暴:「找出来那孙子,neng死他。」

  林妍心想,啧,男人,那要是找不出来那孙子,就先neng死让那孙子跑了的人?

  下午楚局对于沈晏凛动手这一事大动肝火,当即严厉下令不许他再参与这件案子的任何环节,就留在这房间里反省。

  他们一干人在走廊上面面相觑不敢出声,眼看着他黑着张脸出来追到了领导办公室,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再出来时,脸上的阴戾散了一些,叫了两个人跟着他去现场。

  林妍是其中一个。这一路的车飙得堪称惊险,她紧握着安全带,颤颤巍巍跟后排的人互换着贪生怕死的眼神,到下车时扶着门缓了片刻才平息了胃里面的翻江倒海,小跑跟上了前面疾步奔上台阶的男人。

  他们排查过了美术馆所有的通道和监控,逐一排除后基本确定了顾衍离开的路线,高明地避过了所有的主要监控,从展馆大厅到后台死角再到最后从一处废弃已久的消防通道离开,走位出了一条近乎完美的视觉盲线。

  这种对于场地的熟悉程度实在不像是临场作案。他们找到美术馆的负责人,询问了最近馆里的内部地图有没有交给过外部可疑的人。美术馆的经理对着导出来的名单思索半天,拿着笔在纸上谨慎地打了几个勾:「……这家公司是第一次合作……这个团队严格说也不是特别知根知底……还有这个人,是位艺术家的助理,他当时说是想规划展览,但是最后合作没有谈成。」

  「为什么没谈成?」林妍抬眼。

  「他作品的艺术性我们是很认可的,但是风格我们会觉得稍微边缘一点,商业性比较难保证。」经理拽过来桌上的文件夹翻找着,「呐,在这里。」

  林妍探头看了眼,觉得艺术从业者这话还是说得含蓄了。那几张画作是简单的线条画,看似凌乱无章但又足够具象清晰:被碾碎的月亮、裂痕像人型的镜子、鲜血浇灌的花朵、空洞麻木的眼球……每一张画都透出一种破碎又瘆人的美感,时而压抑,时而癫狂。

  对方有些惋惜地继续介绍:「我们当时就跟他沟通说想把这些作品作为展览主题下的一个单元,另外请他再展出一些更俱大众性的作品,被他拒绝了。」

  林妍低头看着那些画,身侧一直沉着脸未语的男人忽然低声开口:「如果你们的合作谈成了,他原本是想在什么时候展出?」

  经理答:「差不多就是这几天。」

  男人没有再说话,看了眼身旁的人。林妍会意,合上文件夹清声问道:「李经理,关于这个人,你们还有其他的信息吗?」

  ……

  从美术馆里出来时是傍晚。回到车上时,林妍明显感觉到空间里的气压比来时更低。

  驾驶门外的男人靠在门上抽烟,侧脸沉默晦暗。林妍坐在副驾驶上悄悄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怜悯唏嘘。

  整个下午查下来他们一点直接的进展都没有,路面监控的排查耗时又渺茫,而此刻距离事发已经超过六个小时,那么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谁知道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

  林妍摇摇头吸口凉气,不敢再往下想象。车外男人拉开车门坐上来,转过头来看向她:「林妍。」

  林妍回神应声:「哎……沈队。」

  面前的人望着她,脸色平静而压迫:「你们还查到了什么关于她的事情?」

  林妍怔了下,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但被人面对面地盯着,她无可逃避岔开,硬着头皮扛了一会儿,余光瞟见拎着文件从美术馆里出来的另一位同事,心里暗松一口气,面上很为难道:「沈队……这个……我也……」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道:「她做过什么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要她安全。」

  林妍轻轻咬了咬唇,内心开始动摇。

  她一面想,说了也没关系吧,沈队就算不参与调查也总有知情权,何况现在领导都破格同意他来调查现场了。

  可另一面,她又拿不定主意,一旦后续真的确定裴旖跟案件有关,他如果失职包庇,那她岂不是也要负连带责任?

  她这两种想法没有纠结太久,面前的男人再次开口发问:「她跟顾衍有没有在一起过?」

  林妍被问得愣住了,呆呆摇了摇头:「不知道……不是……还不确定。」

  她没想到他原来也所有察觉,并且会这么直接地问她。她脑袋里瞬间演出了一部狗血电影,诧异中捡出她判断可以披露的信息补充:「但是……五零三案发的时候,顾衍应该不是单身状态。」

  男人脸色倏然一顿,眼底暗涌的情绪难明,抿着唇长久没有说话,直到另一位同事走近了拉开车门,扫一眼默声不语的两人,出声试探:「沈队?咱们先回队里?」

  驾驶位上的人面色不明发动车子,林妍默默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

  黑色车子在夜幕中一路疾驰。回到市局后两个年轻人去食堂吃饭,沈晏凛独自回到视侦自虐似的反复看着监控视频里的两个人影,越看越刺目。

  他抽了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他转过身靠在窗台上,手心里攥着前几日她求来的平安符,唇角紧抿,喉咙因为过度的绷紧和压抑而哽痛。

  他不停地对自己说,她没有撒谎,这一切只是误会巧合,她一定能解释清楚,他相信她……如果万一她真的撒谎了,那她肯定也是迫不得已,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她——

  沈晏凛仰起脸拧眉深吸一口气,黯淡眼底无声压着痛苦与煎熬。

  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看到是陌生的号码,心脏骤然提起。

  对方显然比他淡定,熟稔地淡淡招呼:“沈警官,我看到了新闻上的通缉令,是你在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有个番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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