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_丑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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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当今胜帝在睡眠中一惊而醒。

  他并非马上皇帝,也完全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可他的警觉性却不输任何一名自沙场归来的将军。这可以说是他天生的,也可以说是他后天特意培养起来的,不管如何,这分警觉性救了他很多次。

  这次呢?是否已经来不及?

  胜帝推开被子坐起,有所预感地望向不远处的纱帐。

  值守的小太监听到动静,在纱帐外小声询问了一声:“皇上,可是起夜?”

  胜帝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去看看门外侍卫是否还在。”

  小太监不解,侍卫们怎么可能不守在门外?但仍旧依言打开了大门。

  “咕咚。”有什么倒下。

  冷风从门外窜进,撩起了重重纱幕、复又落地。

  “父皇,儿臣向您请安。”

  地上倒着十几具尸体,就在刚才这里才发生过一场生死搏斗。

  胜帝留在身边贴身保护的两名暗卫死了,皇甫瑾也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他花重金雇请来的杀手也全部交待在此。

  皇甫瑾站在胜帝床头,手捧拟好的圣旨,弯腰恳请他的父皇在上面盖上玉玺大印。

  胜帝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外面。遮挡视线的纱帐已经被人高高撩起挂到两边,大门洞开,外面黑压压一片。

  “杨晓呢?”

  “杨都尉已经被陶将军看押。”皇甫瑾恭谨地回答。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事态不由人。

  “陶正刚?朕以为你已经和老四撕破脸,原来你们只是做给朕看的。”胜帝虽处弱势,却帝威依存。

  “儿臣们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将计就计?老四怎么跟你说的?难不成他告诉你是朕让人抓了叶詹,好挑拨你和他的关系?”

  皇甫瑾没有回答。

  “愚昧!你本是玲珑剔透心的人,怎么会上这么一个当?”胜帝嘲笑自己的儿子。

  “因为儿臣也需要一个和他合作的借口。”皇甫瑾淡淡地回答。

  胜帝嗤笑,“你这无疑与虎谋皮”

  “您可以认为儿臣这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朕好像没有把你逼到这种程度吧?”

  皇甫瑾摇摇头,露出走进这座未央宫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儿臣只是不愿把这个皇位让给别人。而父皇似乎无意把这个皇位传给儿臣,所以儿臣只有自己想办法来取了。”

  “你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

  “所以需要父皇在这张圣旨上留下您的御印。就当儿臣辛苦多年来,父皇给儿臣的赏赐吧。”

  胜帝沉默许久,“老四现在恐怕不会还活着,琉儿呢?”

  “您说五弟吗?父皇放心,您这么疼爱五弟,儿臣又怎能忍心不让五弟去陪伴您?”

  胜帝心脏猛地一揪,缓缓抬起脸,终于正视面前二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怎么会认为朕一定不会把皇位传给你?”

  “那自然是因为……带进来!”皇甫瑾突然转身对外喝道。

  四名士兵压着一名宫装女子走进。

  “皇上!”女子惊叫,扑上前一步,又立刻停住,随即紧紧咬住嘴唇。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不言而喻。

  皇甫瑾对身后一使眼色,一名侍卫抽出宝剑架在了宫装女子的脖颈上。

  “放肆!放开杨昭容。”胜帝怒声喝斥。

  皇甫瑾把拟好的圣旨往他面前又送了送。

  “你以为朕盖上玉玺你就能成为皇帝?荒唐!”

  皇甫瑾一抬手,持剑的侍卫轻轻一拉,杨昭容雪白的玉颈上立时出现一条血痕。

  “啊!”杨昭容发出惊叫。

  “住手!”胜帝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身体也不由微微一晃。

  皇甫瑾的脸色很奇怪,看起来甚至比胜帝还要苍白。

  “如果不是老四提醒我,儿臣永远不会想到父皇原来也有真心想要保护的人。就是她吗?她就是您最喜欢的女人?可怜我的母亲,可怜我们所有人的母亲,她们争夺一生,都把彼此当作最大的敌手,却没想到这位不上不下、没有得过多少恩宠的杨昭容才是您的心头肉。父皇,您差不多都要成功了,您保护了您最心爱的女人,还保护了她的儿子,甚至还要把皇位传给他。真的,您差一点就成功了。”

  皇甫瑾还在笑,可他的眼神却相当哀伤。

  “都是您的儿子,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我一直那么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为什么您看不到?您觉得五弟会比我更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除了儿臣不是这个女人生的以外,哪里不如他?”

  胜帝没有回答他。他是一个皇帝,但他也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他只不过想把最好的留给最爱的人、以及最爱的人为他生的孩子。这是他欠他们的。老五并不比其他皇子差,只要有忠臣良相辅佐,成为守成之帝绝无问题。

  他也曾考虑在几个孩子中挑选出对大亚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可是……

  老六早夭,老四貌丑不得他欢心,不作考虑。剩下几人:

  老大刚愎自用又兼好色,听不得忠言逆耳。

  老三好大喜功,背后母系势力太大,将来难免造成外戚专权的境况。

  老二在几个孩子中最为优秀,无论外貌气质,还是学识计谋;要心狠有心狠,要手段有手段,原是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但坏就坏在他过于心狠上。

  胜帝清楚地知道,如果皇甫瑾继位,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个可以威胁他帝位的人存在于世。而丑四皇甫桀的实力现在连他也看不透,换言之,到时首当其冲第一个丢掉性命的很可能就是他最疼爱的孩子皇甫琉。

  他必须要保住杨昭容和他们的孩子。

  如果需要传宗接代,有老五还有老七就足够了。剩下的老二和老四,他本来想让他们斗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然后再让老五出来收拾残局,最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帝位传给老五。

  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他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老二说老四提醒了他,这个丑四……难道才是最大的变数?

  朕是不是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后背突然冒出一层冷汗,胜帝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杨昭容,原本犀利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你放心,朕一定会救你。

  可杨昭容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皇上,妾身能与您相伴二十余载,已是妾身的福分。胜,愿来世……”吐出她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在人前叫出的名字,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杨昭容对着皇甫胜微微一笑,闭上眼睛脖子一横。

  “不--!瑗儿!”胜帝大悲,病弱的身体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劲来,一下推开了皇甫瑾。

  “当!”

  一道黑影闪过,横在杨昭容脖子上的宝剑落地。还没等在场诸人反应过来,准备自尽的杨昭容已经落在一名太监的怀抱里。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一把把锋利的剑架在了皇甫瑾带来的心腹下属脖子上,瞬间,局势已变。

  发生了什么事?这丑四竟然还活着?

  皇甫瑾在看到皇甫桀出现的一刹那,就知大势已去。

  一辈子打雁,最后却被雁啄瞎了眼。自己一生算计人无数,最后却踏入别人布好的圈套中。这显然是一个特地为自己而设的圈套。

  上了大当的惠王强行收敛起脸上的狰狞,努力保持最完美、最优雅的姿态,对他的兄弟微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四弟,你可真是深得其中三昧。愚兄佩服。”

  “不敢,如果不是愚弟还有点自保的能力,现在大概也和老五一样横尸王府了。”

  “你说什么?!琉儿他……”胜帝虽已能猜到皇甫琉的下场,但总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他可是把他身边最厉害的侍卫都派给了他。现在希望打破,他连看杨昭容一眼都不敢。本还算精神的人一下像是老了十多岁。

  “琉儿?你说我的琉儿怎么了?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五皇子之母杨昭容极度伤心下昏厥在张平怀里。

  “张公公身手不凡,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皇甫瑾瞟了张平一眼。他虽不懂武功,但就刚才张平闯进宫殿、打落侍卫手中宝剑、直到把杨昭容抢到怀中,众人才反应过来的速度和身手来看,这个人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太监那么简单。呵,对于丑四,他是不是什么都看走眼了?

  张平装傻,低头不语。

  皇甫桀微微一笑,可惜他的笑容任谁来看都显得过于阴森,“二哥,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只有趁早束手就擒,请求父皇原谅吧。”

  皇甫瑾挺直背脊,默默站立环视着四周,脸上笑容越发深刻。

  张平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悲哀,这位二皇子芝兰玉树,兼之拥有一颗玲珑心,民誉也不差,又有一班心腹下属支持,怎么想都不应该落到这样的下场。私心来说,他并不希望他死。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让惠王继续活下去,那么就等于给他家那只魔头埋下了最大的隐患。成王败寇,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张平既然已经决定此生与皇甫桀相伴,他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在身边发生,不管他愿不愿意看到。

  “叶詹呢?他现在可还活着?”

  “哦?我还以为你忘了他。”皇甫桀嗤笑。

  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的胜帝心中突然冒出原来这人也是他的儿子的奇怪念头。不看他的相貌,他的神态、甚至他有时说话的语气都能看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影子。

  “他没死?”皇甫瑾眼中焕发出一丝光彩。

  “他为我做事,我怎么可能让他死?”

  张平头低得越发低,这人今天看来是打定主意想把在场几位大人物给活活气死。

  “我不信叶詹背叛我。”

  皇甫桀似乎连露出讥笑都懒得,挥挥手让人上来捉拿惠王。

  四名如狼似虎的士兵一拥而上,身为文弱书生的惠王又怎能抵抗。

  “放肆!放开本王。皇甫桀,你不用让这些武夫来侮辱我!”

  挣扎中,惠王束发之冠掉了、衣袍也被扯得凌乱,一下从高高在上变得狼狈不堪。

  “带下去!”皇甫桀眼光寒冷,嘴角含着嘲笑,语气更是不带一丝亲情。

  “是!”

  “皇甫桀,你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你表面假意与我合作,却暗中为己铺路。今日之举,你才是筹谋已久吧!哈哈,父皇,看看,这就是你的儿子,丑四!那个丑四!我竟然会败给你?我竟然会败给你!”皇甫瑾疯狂大笑。

  看押他的士兵不耐他的笑声,抬起铜剑手柄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皇甫瑾惨呼一声,笑声变得断断续续。士兵抬手,还欲再给他一下。

  “住手!”一直萎顿在床的胜帝一声怒喝。

  余威犹存下,那名士兵立刻住了手,随即不安地看了看侧前方高大的背影。

  “他毕竟还是皇子,不管他做下多大的错事。你不能让人这样侮辱他!”

  “谨尊父皇旨意。”皇甫桀面对他这位父皇的态度仍旧保持了应有的恭敬,转而回首吩咐道:“你们且把大逆不道的惠王关押进天牢,不得怠慢。”

  语言一顿,皇甫桀看着他兄长的眼睛带着笑意道:“不过如果再听他满口胡言,本王允许你们掌他的嘴。带下去吧。”

  “是!”

  “皇甫桀--!”堂堂惠王哪堪这般羞辱,只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当场。他想维持皇子的尊严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可那几名压制他的士兵似乎要故意羞辱他一般,拽着他的发结、架着他的胳膊,把他从皇宫一路拖到天牢。

  一路上,多少人看尽他的丑态;一路上,多少人眼中流露出惊讶与嘲笑。可怜皇甫瑾一代风流人物,短短一段路程就把他折磨得只剩下一张皮囊。

  而皇宫中,宫变还在进行着。

  “父皇,还请您节哀。”

  胜帝抬起头,看着面前连身高都异于常人的丑子。看走了眼的人何止老二,他这个做父皇的又何尝不是。

  恍然间,他只剩下两个儿子了。如果他还能在帝位上继续坐下去,他还会再有其他儿子,他还可以再培养一个他满意的皇位继承人。可他显然已经没有这个机会。

  一代帝皇看向自己这一生中最心爱的女人,心中隐隐作痛。朕还是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儿子。

  “传宰相、裕王、大理寺卿、中书舍人。”

  “启禀父皇,这几位大人昨夜醉酒,恐怕现在摇都摇不醒他们。至于裕王,他老人家年岁已大,如果父皇有事吩咐,儿臣可以代为传达。”

  胜帝环视一周,轻轻一叹,形势已没有他回转的余地。

  “陛下有旨,传中书舍人觐见。”张平转头对外喊了一声。

  皇甫桀挥挥手,一干属下,除张平外全部退出。

  张平小心翼翼地把怀中杨昭容放到一边的软塌上,走到皇甫桀身后站住。为了确保她不会半途醒来,顺便点了她的睡穴。

  “瑾儿足智多谋、心思慎密、最会借刀杀人,可惜他聪明一世,最后却被人狠狠愚弄,反成了别人手中刀。”胜帝表情怅然,语气中竟流露出为惠王不值的意思。

  皇甫桀眼睑下垂,浓密的睫毛在深邃的眼下形成一扇阴影。

  “这些都是你母妃教你的吗?”

  皇甫桀差点笑出来,心中悲哀更甚。愤恨么?有什么好恨的呢?张平说得不错,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恨。

  有爱才有恨,无爱又怎会恨?不过觉得不值而已,想自己曾经那么渴望眼前的男人能为他撑腰、能给他慈爱、能带他逃离一切欺凌与虐待。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更不用说他会被人踩在脚底,追根究底就是这个被他称作父皇的人造成的。

  背后一暖,有一只厚实温暖的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摩挲。

  皇甫桀嘴角不自禁地漾出一丝微笑,慑人戾气渐渐淡去。

  胜帝捂住自己心脏,刚才一刹那间,他竟然感觉到凌厉至极的杀气,冲得他全身发寒。

  可是现在……?胜帝凝视着这个具有一张魔性脸孔的儿子,他现在脸上的笑容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温柔?他在想什么?是什么人或事让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胜帝奇怪着,他看不见皇甫桀身后的张平,自然也看不见他的儿子背过手去,和身后的人互相捏着彼此的手指玩耍。

  见皇甫桀对他的提问不做回答,胜帝叹口气,脸上露出了只有老人才有的疲累。

  “你要答应朕,善待你的七弟,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另外……”一想到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到的五子,心下不由抽痛难忍。

  “父皇,”皇甫桀开口道:“儿臣不仅会善待七弟,也会奉养您天年,甚至可以在父皇传位儿臣后立杨昭容为皇太后,让她能陪在您身边。”

  “你说什么?!”再也没想到皇甫桀会说出这番话来,若说胜帝现在最放不下的人,当这女人莫属。

  “儿臣说,如儿臣继位,言皇贵妃必会胁势弄权,造成外戚势大,恐怕会让大亚朝局陷入不稳的困境。到时就算儿臣想要保谁,如言皇贵妃插手……”

  胜帝不待皇甫桀说完就已知其意,何况他虽有私心,毕竟还没老糊涂,自然不愿皇朝大权落入外戚之手。

  “她是你亲生母亲。”胜帝脑中有什么飞速闪过,快得让他抓不住那丝异样。

  皇甫桀表情严肃地道:“是,但我必须先考虑大局。”

  张平在后当什么都没听到。

  “你真愿立杨昭容为皇太后?”撇下那份心寒,胜帝打起精神快速道。

  “张平,”皇甫桀突然轻声喊到。

  张平正努力把皇甫桀修长的手指拧成结,听到叫他,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那几根可怜的手指,从他身后走出。

  “奴婢在。”

  皇甫桀把他拉到眼前,顺便活动了下手指。

  皇甫桀看着张平,正色道:“我一定会立杨昭容为皇太后。”

  “哦。”张平不解,你跟我说干什么?

  胜帝也不明白,你把一个太监拉到面前跟他说一定会立杨昭容为皇太后有何含义?

  皇甫桀说完这句话,又把张平拉到身侧,对胜帝道:“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

  胜帝、张平:“……”

  胜帝看向身穿太监服的张平。

  “他真是太监?”显然胜帝已经不记得四子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侍人在。而这名侍人,当年就因为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差点就死在内侍监。

  “是。”

  胜帝久久不语。就算他不信皇甫桀的话又有何用?不如卖个大方,赌它一把。只要今天他能活下去,他就还有扳回局面的机会。

  “父皇,天就要亮了,早朝即将开始,儿臣会护送父皇上朝。请父皇记住,如果您不小心下错旨意,只会有一个结局:儿臣依然会称帝,只是背上一些骂名而已。不过那并不是大问题,问题是您会立刻驾崩,杨昭容会被埋入乱葬岗,七弟无法再见明日太阳,裕王自会与您同行,朝中大臣也会死上一半吧。”

  “你威胁朕?”胜帝气得发抖,想他一世人上人,哪个人敢对他如此不敬?偏偏临到老来,亲生的儿子想着他的皇位,竟一个比一个过分!胜帝抖着手指想骂这个逆子,却气得无法再吐出一字。

  皇甫桀正色道:“怎敢?儿臣只是在叙述事实而已。对了,父皇,等会儿把传国玉玺给儿臣时,请记得把儿臣上次上交的虎符也一并还给儿臣。至于裕王、还有儿臣外公那里的兵权,儿臣自有法子让他们交出,这就不用父皇操心了。”

  胜帝怒极攻心,捂着胸膛大喘粗气。

  皇甫桀看着他的父皇,露出淡淡的微笑。

  张平看着这对父子,想到自己的父母、家人。

  六年未见,可是站在院子里的父亲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还未待他开口呼唤,父亲就像一个小孩一样飞扑上来,抱住他喊了他一声名字就开始号啕大哭。后来还是闻声出来的母亲硬把父亲从他怀里扯了出来。

  家里像过节一样热闹了一整天,哥哥姐姐弟弟们全都奔来,屋中一时多了好多他没见过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生疏感很快就消失了,和兄弟们你一拳我一拳,打打闹闹中也都摸清对方的功夫底子。嘿,还是他最厉害!

  脸颊突然被人扯了一把,“傻笑什么这么开心?告诉你,别指望我会封你做大将军或闲散王爷什么的,你就一辈子老老实实做我的贴身侍人吧!”

  张平怒视其人。皇甫桀回瞪他。

  “你还没当上皇帝呢!说不定老天爷看你不顺眼,等会儿皇帝就换别人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别触我霉头。”

  “触了又怎样?大不了你回家跟我种田。”

  “……种田吗?好像也不错……”皇甫桀竟认真考虑起来。

  张平一时兴起,开始跟他大谈种田的好处,还说如果税收不重、老天帮忙的话,自耕自足的生活其实是相当美好的。

  “我想,我还是当皇帝吧,换了别人当,他故意让我交重税,我过不下去只有杀了他。你看绕来绕去,我还是当皇帝的命。”

  “你就美吧你!还皇帝命呢,我就没见几个皇帝有好下场。”

  胜帝捂着胸口看像小儿拌嘴的两人,惊讶得甚至忘记闭上嘴巴。如果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不管他是谁,哪怕是杨昭容,他也不会容他至此!

  那张平是什么出身,他竟敢对一名皇子、未来的皇帝如此放肆?而他这个一身戾气的儿子,竟也甘然受之?

  就在胜帝饱受一重重打击中,终于外面传来“中书舍人觐见”的传禀声。

  “传。”皇甫桀、张平二人立刻恢复成一派严肃。

  祯胜二十九年三月初四,胜帝在早朝上宣布退位,让位于四子皇甫桀。并下旨在他百年后,令以言皇贵妃为首的一品妃子全部入尼庵为他及天下祈福,终生不得离开尼庵一步。违旨意者,脱去品籍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入京。

  而二皇子皇甫瑾逼宫弑父杀弟,天地不容,现被打入天牢待审,一干二皇子人马也纷纷被下天牢。

  一道道旨意下来,殿中王侯将相诸大臣的表情就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棒子。

  皇上终于传位了,可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五皇子,而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丑四皇子。

  也是,二皇子逼宫,五皇子被二皇子所杀,七皇子走路尚且不稳,最后能名正言顺坐上龙椅的也只有四皇子。

  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文臣们面面相觑。以后要如何与这位有魔帅之称的帝王相处?武将们则觉得这样的皇帝人选再合适不过,魔帅上位他们心服口服。

  众臣不安,老裕王心下暗自盘算。而更让众臣吃惊的是,胜帝在传下让位的旨意后,竟当庭把玉玺和象征朝中三分之一兵权的虎符交给了皇甫桀,而没有等到新帝的登基仪式。

  胜帝起身、转头,最后看了一眼他坐了二十九年的龙椅,随即解下帝冠,交给身边那叫张平的太监,对众臣挥挥手,无言地拖着步伐让近侍把他扶了下去。

  众臣弯腰恭送。

  皇甫桀缓缓走上台阶,掀袍、矮身在龙椅上坐下。

  张平捧着帝冠,庄严地走上台阶,走到皇甫桀面前。

  皇甫桀捧起帝冠戴到头上,张平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皇甫桀系好带子,趁张平背影挡住众臣视线时,对张平露出一个彼此才知其意的笑脸。

  你说我那位一心想成为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的母亲听到圣旨后,会是什么表情?

  张平用眼神回答他:那还用问吗?

  张平让开身,退到台阶下。

  皇甫桀舒展身体,挺直背脊,双手缓缓放到龙椅两侧的扶手上。

  高大的身材,那宽大的龙椅就像是为他订做一样,如此合适。

  高耸的眉骨、深邃的双眼,从眉中心划至面颊两侧的人字形血色胎记。帝冠的珠帘微微晃动,虽未着龙袍,但身为帝王的气势却已弥漫。

  寒冷的目光只是在殿中扫了一圈,众臣心脏俱是一跳。

  龙子,这就是真正的天龙之龙威吗?

  言老将军第一个跨出、跪倒。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一起拜倒,山呼万岁,觐见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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