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桌布_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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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桌布

  沈晏凛站在市局楼底下抽烟等着,余光瞟见人出来,扔了烟抬脚踩灭,抬起头等人走进,低声问:“累不累?”

  他知道她已经被盘问了快两个小时,以为会看到她郁恹着脸色不佳,却见她站定在他面前伸出手来给他握,声音一如平常柔和:“直坐着怎么会累。”

  沈晏凛摸到她手腕上的新手表,又见她情绪似乎没有受影响,原本的阴郁心情也跟着散了些,半开玩笑揶揄:“你的体力啊,喘气久了都累。”

  她笑了下,未置可否:“去哪里吃饭?”

  沈晏凛拉着她避开徐徐驶进院里的银灰色车辆,顺势紧扣住她的手指,显然早有计划:“跟着你男朋友走就完了。”

  他们牵着手走上市局外的长街。各自难明的心事暂时搁下之后,双背影般配至极。

  刑侦大楼里的人神色不明地望着楼下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身后的木门传来声响,他收起视线,从玻璃上扫了眼进来的人。

  “那就是你们从江城新调来的大队长?”

  来人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方向往楼下瞥了眼,没有他的回应也丝毫不觉尴尬,径自做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微笑评价:“年轻有为。”

  窗前的人依旧没反应,他便又慢悠悠加了句喜闻乐见的:“女朋友也漂亮。”

  房间里响起一声嗤笑,声音不大,但听着刺耳:“你高攀不起。”

  沙发上的人叠起来腿,饶有兴致:“哦?怎么说?”

  陈枃面无表情转回身来:“那是易氏集团的千金。”

  对方镜片后眸底的神色有瞬意料之外的停顿:“那个私生女?”

  陈枃看着面前的人,冷冷嘲讽道:“当年你不是蹲了易庭谦的事情很久吗?怎么连他女儿都不认识呢黎大记者?”

  黎阳耸肩笑了声,脸色斯文从容:“易董事长自己都不见他女儿,我没见过不是也很正常。”

  这倒是实话。虽然陈枃直远在万州,但当年江城易氏的八卦和风头样过盛,从商业斗争横跨到刑事案件,真情实感地牵动着各行各业的心。

  沙发上的人抱起来手臂,语气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真没想到啊,这位落魄千金最后竟然找了位人民警察。”

  这话说得模凌两可,对方的冷眼立刻投射过来:“人民警察怎么了?”

  “人民警察很好,很优秀,只不过——”他噙着抹笑略微停顿,“那是负责易森死亡案的警察。”

  陈枃抬眼盯着他的脸,未解他话里的意思。

  对方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接着更加意味深长的句:“易小姐的心理素质真好。”

  陈枃心头有念想闪动。他回想起上午时与他相视而坐的人,看起来柔柔弱弱,但不乏另一种平静柔软的气场,确实担得起这个评价。

  可对于这个相同的结论,文字工作者的论据显然要比他感性得多:“她这样每天看到他,不就是每天都要再回想起遍亲哥哥死亡时的惨状?”

  陈枃听言皱眉,无语道:“你们这些记者真是矫情。私生女而已,能有什么感情?”

  “好,我矫情。”黎大记者笑着摆摆手,往后靠坐进沙发里,“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来你们队里了,难道是跟这次的案子也相关?”

  见他终于绕到正题上,陈枃冷哼一声,从兜里摸出烟盒点着根,语气依旧不客气:“现在案子还没到能对外披露的阶段。”

  “我知道。”黎阳笑着摘下来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那你就先对内披露一下,行不行,老同学?”

  陈枃倚靠在窗台上,冷淡面色隔着烟雾:“你想听什么?”

  “我听说这次的凶手跟六年前江城连环杀人案嫌疑人的作案习惯如出一辙。”

  面前的人戴上眼镜,唇边笑意温文尔雅:“当年这件案子受到全国关注,大众的情绪很高,当时嫌疑人的家庭被网民起了底,甚至最后他母亲都得由警方出面来保护。如果这次的案子细节报道出来,再经过媒体的引导和发酵,舆论应该会彻底爆炸吧?”

  陈枃吐了口烟,表情缭绕不明。

  “所以你们现在是怎么判断的?”对方停了数秒,继续微笑道,“是有人蓄意模仿?还是六年前失踪的那个嫌疑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

  两人在附近商场的茶餐厅吃过饭,走进了步行街上路过的家花店。

  裴旖弯身从桶里专心挑着花,额边碎发几次滑下来,被她反手掖进耳后。沈晏凛靠在一旁垂眸出神看着她的侧脸,阳光打过来时将周遭空气都晕染得温柔。

  那一刻他的心脏也无知觉陷进那柔软氛围里,向着她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那些他极力压制的探究、疑心、不解、复杂,终于在这瞬间得以暂时逃避。

  “好了。”

  面前的人朝着他出声道。沈晏凛回过神,站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问一旁正在打包的店员:“多少钱?”

  店员是个年纪很轻的姑娘,抬眸看他眼,抿嘴笑了起来。

  裴旖在旁边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柔声嗔道:“我都付过了,你发什么呆呢?”

  “噢,是吗。”沈晏凛歉意笑了下,望向店员手里的花,“你最后选了向日葵?”

  他平时给她买的大多是米白、香槟这种浅色系的。他觉得她更适合那些干净的颜色,不知道她原来也喜欢这种鲜艳的品类。

  她点头:“跟新买的桌布会比较搭。”

  因为眼前情侣的颜值实在太过登对,店员还额外私心附送了支由加利。她把包好的黄色花束递给裴旖,笑着说:“您男朋友刚才发呆好像是因为在看您。”

  裴旖接过花的动作轻微顿了下,唇角礼貌弯了起来:“还有这回事?”

  “有。”她的男朋友大方承认,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街边的公交站。沈晏凛陪着她等车,她仰起脸问他:“今晚你还要加班吗?”

  他想了想:“应该会比昨天早。”

  “那我等你。”

  “嗯。如果我太晚回去你就先睡。”

  “我等你。”她温和重复了遍,“我想和你聊聊。”

  沈晏凛下意识顿了瞬:“聊什么?”

  车来了。

  她转过身,平静望向他:“有些事情,我觉得可能需要跟你解释下。”

  这是他们之间难得见的场景。沈晏凛无声看着眼前的人,她唇边的笑意浅淡,眼里干净又坦然。那瞬间他的心绪五味陈杂,内疚、懊悔、自责……片晌之后,他伸手揉了下她的脸,低声应道:“好。”

  恩爱中的情侣以那辆空旷的公交车为分别的界线。他们一个转身向前,个暗下表情。

  怀里的向日葵在阳光下安静绽放着金色光晕。仿佛张不谙世事的笑脸,因为执着于追逐太阳,所以永远也看不见阴暗。

  裴旖靠在座椅上疲倦阖上眼睛,忽然有些羡慕。

  刑侦队。

  下午的会议有领导参与,陈枃负责汇报。沈晏凛坐在桌子对面转着手里的铅笔,脸色背着光看不清明,整场会议鲜少发言。

  屏幕上播放的是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的男人出现在十点四十分,从楼梯间上来,身型在宽大的黑色卫衣套装里看不出特点,只能粗略归类为瘦高。他穿过走廊,熟练避着摄像头径直走到死者门前,用钥匙开了门。

  “……按照死者同事的说法,死者生前疑似与人约在她家里见面。死者死亡时穿着丝质睡衣,发型精致,脸上带妆,鞋柜旁摆了双男式拖鞋,厨房里有两只洗过的红酒杯,现场无激烈打斗痕迹,嫌疑人有她家里的钥匙……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这起案件可能是熟人作案。”

  “死者回国不久,单身,但不乏追求者和暧昧者。如果从情杀的视角来分析,前面的说法全部通顺,而案发现场的香水味道,我们推测可能这瓶香水是两个人之间有特殊含义的东西,比如纪念礼物,或者初次见面时死者使用过的香水。”

  “另外,死者在大学时曾经参与过校园暴力。”

  沈晏凛指尖上的笔缓缓停了下来,神色不明抬起头。

  陈枃停了片瞬,继续沉声道:“被施暴者现在与死者就职于同家公司。死者曾在公司散播过被施暴人的负面传言,手机里也存有对其不利的照片。但目前其他证据不足,无法判定被施暴人与本案件相关。”

  汇报完毕。主位上的领导看着幕布,半天未置可否,最后转过头来:“晏凛,你说说你的想法。”

  沈晏凛余光扫了眼桌子对面的人,少顷,淡声开口:“我认同凶手认识死者,但我个人倾向于不是出于情杀。”

  陈枃沉沉抬眼,等着他的下文。

  “首先是案发现场的香水浓度,绝对不是用市面上的香水能达到的地步,而是经过专业提纯之后的效果。如果凶手只是单纯为了泄愤,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复杂费力。”

  “关于作案工具,那条丝巾,死者朋友表示从来没有见过死者佩戴这条,并且上周末她还来过死者家里参观过死者的衣帽间,她非常确定里面没有这条丝巾,而且死者生前热衷追逐流行,以死者的习惯这种多年前的旧款肯定早被清出衣柜了。”

  片刻停顿后,沈晏凛继续道:“回过头看,案发现场门前的男士拖鞋是全新的,鞋底贴着的标签很干净,说明凶手在进入到房间时并没有去穿这双拖鞋,换句话说凶手在进门之前就已经决定要直接杀掉被害人。这种情况下,凶手不可能先去翻箱倒柜找出一条多年前的旧丝巾来做作案工具,也就是说,这条丝巾很有可能是凶手提前准备好的。”

  “我在品牌的官网上查到,这款丝巾发布于一零年十月,那个时间死者在江城大学读二年级。按照通常犯罪者的心理分析,凶手选择这样一条不为人知的旧丝巾作为作案工具并留在现场,很有可能是与死者多年前相识,甚至作案也是出于多年前的过节,或者,情结。”

  “凶手精心准备了工具,作案手法熟练利落,结束后用提纯过的香气标记现场,整个作案过程有条不紊,甚至最后现场的痕迹也处理得非常专业,痕检同事几乎一无所获——这通常不是一个初次犯罪的人能做到的程度。”

  “综上,我个人倾向于这是位反社会人格的凶手,在向之前的五零三连环杀人案模仿致敬。”

  陈枃靠在椅子上皱了下眉,桌上响起众人压低过的议论声。

  沈晏凛短暂沉默,眸底神色晦暗下沉。

  “另一种可能是,六年前失踪嫌疑人,并没有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感冒了,晕乎乎想剧情线真酸爽:)

  故事已经过半啦,预计写到45-50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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